我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变弱。
不是消失,而是被压制,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拼命堵住裂缝。我能认出来,那是陆九玄的气息,还有司徒墨残留的妖力。他们还在坚持,可这股波动越来越微弱,像风里摇晃的灯。
我坐在禁地边缘,左手贴着地面。星石碎片在我掌心发烫,不是灼热,是种熟悉的震动,像心跳。右臂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肩膀,皮肤下有东西在爬,每一次跳动都让我想蜷起手指。
不能失控。
我闭上眼,把呼吸放慢。脑子里闪过很多事——第一次捡到废剑时的手抖,被阴火帮追到断崖边的夜晚,还有陆九玄把我从血祭台上拉起来那天,他袖口沾着灰,声音冷得像铁。
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只会逃。
现在不行了。
我抬起右手,盯着那片黑鳞覆盖的手背。它在动,像是活的一样。我深吸一口气,开始把体内的妖力往回拉。不是对抗,是引导。像小时候在荒野里找水源,顺着湿气走,一点点摸到根。
疼。
骨头缝里像是插了针,一寸寸往上扎。我咬住下唇,没出声。耳边响起细碎的声音,像是记忆在裂开。某个画面突然冒出来——雨后的泥地,一只脏兮兮的手递给我一块干饼。我看不清那人的脸,但记得手背上有一道疤。
那是陆九玄。
可下一秒,画面就淡了。
我猛地睁眼。不能忘。我还不能忘。
妖瞳亮起来,金色的纹路从瞳孔中心散开。我继续收拢妖力,一点一点压进掌心。右臂的鳞片开始退缩,从指尖开始,慢慢回到手腕。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,滴在膝盖上。
成了。
我喘了口气,低头看手。皮肤恢复了原样,只有掌心还留着一圈暗色纹路,像是烙印。星石安静下来,贴在胸口微微发热。
但我清楚,这只是暂时的。刚才那一波记忆流失告诉我,性转的反噬还在。我不可能一直靠意志撑着。
我站起来,朝藏书阁走去。
陆九玄的剑还在那里。他走之前把它留在了柜子里,说是“不必带入死地”。我打开柜门,取出那柄无铭古剑。剑身冰凉,握在手里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,好像它认得我。
我屏住呼吸,用右手覆上去。
刚碰上剑面,光纹就荡开了。一道金线从剑柄蔓延到剑尖,七个字浮在空中:“以妖力为引,需挚爱之心”。
我没动。
风从窗外吹进来,掀了下我的衣角。
所以不是随便谁都可以?这力量要的是真心?我张了张嘴,声音很低:“那你早说啊……”
话没说完,门口传来脚步声。
我转身,看见司徒墨站在那里。
他靠在门框上,脸色比平时白得多,黑袍领口歪着,露出锁骨上的旧疤。三条狐尾在他身后轻轻摆动,其余的都没展开。他看着我手里的剑,笑了笑:“你再试一次,说不定能把整座书院烧了。”
“你不该回来。”我说,“通道那边——”
“他们还活着。”他打断我,“所以我还有时间做这件事。”
我没说话。他往前走了两步,停在我面前。距离近得我能看见他眼里紫光下的红丝。
“你知道你现在多危险吗?”我问。
“知道。”他说,“但你也知道,我不是那种能乖乖等消息的人。”
他抬起手,一条狐尾伸出来,尾尖对准自己的心口。我立刻伸手去拦:“别——”
他已经刺了下去。
一滴血渗出来,幽红色,在尾尖凝成小珠。然后它滑落,掉进我摊开的掌心。
血落下的瞬间,我右臂又热了起来。但这次不一样。没有撕裂感,没有压迫,反而像有什么东西被接上了。金纹和黑鳞同时浮现,交织在一起,最后沉入皮肤底下。整条手臂变得轻了,像是终于找到了该待的位置。
我抬头看他:“为什么?”
他收回狐尾,指腹擦过伤口,动作随意得像在拍灰。“因为你说过,麻烦的事,别找我。”他笑了一下,眼神很轻,“可这一次,我想自己送上门。”
我盯着他看了很久。
他没躲,也没再说什么。只是站在那儿,像是随时会倒,却又站得很稳。
我握紧了手中的剑。力量在体内流转,清晰可控。这一次,我没有被它推着走,是我带着它前行。
“你还剩多少力气?”我问。
“够撑到你们回来。”他说,“至少能挡住一波人。”
我知道他在说什么。外面迟早会有人来。阴火帮不会放过这个机会,书院里也可能有内应。我们得守住这里,等到陆九玄他们回来。
我走到窗边,推开扇页。天还没亮,院子里一片静。可我能感觉到,空气里有种绷紧的味道,像弓弦拉到极限。
“他们会回来的。”我说。
“嗯。”他在后面应了一声,“你说过不信命,那就别在这时候改口。”
我没回头,嘴角却动了一下。
远处传来一声鸟叫,短促,清亮。
我抬起右手,掌心朝上。妖力在皮下流动,稳定,顺从。它不再是我要压制的东西,而是我可以使用的刀。
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。
不是一个人。
我转身看向门口,把剑横在身前。司徒墨站直了些,剩下几条尾巴缓缓展开,虽然毛色依旧暗淡,但气势没垮。
来的人很快到了门前。
三个黑衣弟子站在那里,手里拿着武器。为首的那个盯着我手中的剑,声音发紧:“叶蓁,书院命令你立即交出星石,接受审查。”
我没说话。
司徒墨冷笑一声:“审查?你们帮主都快烧成灰了,还装什么大尾巴狼。”
那人脸色一变,举起刀:“少废话!她是妖化体,必须控制!”
我往前走了一步。
右臂的纹路亮了起来,金黑相间。我能感觉到力量在聚集,不是暴动,是准备。剑身微微震颤,像是回应我的呼吸。
“你们搞错了一件事。”我说。
他们没动。
我盯着他们的眼睛,一字一句:“我不是被控制的。我是掌控它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