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关上了。
我站在画像前，呼吸还没平复。那双眼睛刚才确实又睁开了，不是错觉。陆九玄的手还搭在我胳膊上，掌心的血已经干了，黏在皮肤上有点发痒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把剑重新插回腰间，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。
司徒墨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，脚步很轻。他看了眼画框，又扫过我和陆九玄站的位置，嘴角动了动：“看来你们也看见了。”
我没有回头，只问了一句：“你什么时候到的？”
“刚到。”他说，“但我知道你们要去哪儿。”
我没吭声。黄泉海眼这三个字像一块烧红的铁，压在我喉咙里。刚才画中人指向陆九玄的剑，而那枚星坠印记还在剑柄上发烫。这不是巧合。
陆九玄往前走了一步，挡在我和司徒墨之间。“你知道入口在哪？”
司徒墨笑了下，声音不大：“我要是不知道，还能活到现在？可问题是——你们真打算去？那里不是能随便踏足的地方。”
“我已经没得选了。”我说，“反噬一天不清除，我就得一直忘记一次又一次。我不想哪天连你是谁都不记得。”
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，紫眸里的红光闪了一下。然后他转身就走：“那就跟上。别掉队，死了我不负责。”
我们穿过书院后山的小道，越往深处走，空气就越沉。地面开始出现裂纹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撕开过。远处传来低低的嗡鸣，像是风刮过石缝，又像是有人在念咒。
走到半山腰时，空间突然扭曲了一下。我脚下一滑，差点摔倒。陆九玄伸手扶住我肩膀，却被一股力量弹开。他的剑自动出鞘一寸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有屏障。”他说，“靠得太近会触发反击。”
司徒墨停下脚步，抬起手按在空中。一层淡淡的蓝光浮现，随即碎裂。“果然是封印阵法残留。这地方被人动过手脚，不是原貌。”
我掏出吊坠残片，贴在胸口。它开始微微震动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我把手伸向前方，碎片牵引着我的手臂移动，像是一根指针找到了方向。
“这边。”我说。
我们顺着指引前行，地势逐渐下沉。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，边缘布满黑色符文，正中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状入口。空气在那里旋转，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。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带着腐朽的味道。
“这就是黄泉海眼？”陆九玄低声问。
“准确地说，是它的表层入口。”司徒墨站在我旁边，语气变了，“再往前，就是真正的禁地。一旦进去，没人能保证你能出来。”
我没理他，往前走了两步。右眼突然发热，妖瞳不受控制地亮起金光。眼前的景象变了——那些符文开始流动，拼成一句话：**以情为祭，可逆轮回**。
我愣住了。
话音未落，身后猛地一紧。一条狐尾缠上了我的脚踝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骨头勒断。我整个人被往后一拽，单膝跪在地上。
“你干什么！”我扭头看他。
司徒墨站在我身后，额角冒汗，脸色发白。他的另外八条尾巴在虚空中若隐若现，全都绷得笔直，像是在强行压制什么。
“别过去。”他说，“你会死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我用力挣扎，但他缠得更紧，“你到底看到了什么？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他的声音有点抖，“但我记得那种感觉。血的味道，火光，还有你倒下的样子。就在类似的地方。我不敢赌第二次。”
我停了下来。
原来他不是阻止我，是在怕。
我抬头看着他，声音放低：“如果我不去，下一个死的就是你。性转术的代价是你替我扛着，对吧？每次我忘记一个人，你就得承受那份失去的痛苦。我不可能让这种事继续下去。”
他的身体晃了一下，狐尾松了些许。
“你说‘为你活命’，我没信过。”我慢慢站起来，挣脱最后一丝束缚，“但现在我相信了。所以这次，让我自己走完。”
他没再拦我。
陆九玄走到我身边，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用血画过的符纸，贴在地面。他割开手掌，沿着符纸边缘画出一道短促的线。血迹燃起微弱的红光，持续了几息时间。
“能撑十步。”他说，“抓紧。”
我们三人一起踏入光圈范围。跨过那道界限时，耳边响起无数杂音，像是很多人同时说话，又像是哭喊。我的头一阵晕眩，差点栽倒。陆九玄一把扶住我，另一只手握紧剑柄。
“稳住。”他说。
我们一步步靠近海眼中心。漩涡越来越明显，表面浮现出更多文字，不断翻滚重组。我努力集中精神，想看清内容。妖瞳的金光越来越强，几乎要刺穿我的眼球。
就在这时，一股巨力从下方拉扯过来。我脚下一空，整个人向前倾倒。陆九玄立刻伸手抓住我的手腕，另一只手将剑插进地面稳住身形。司徒墨也冲上来，一只手拽住我的衣领。
“坚持住！”陆九玄咬牙说。
我仰头看他，额头全是冷汗。“让我靠近一点……就差一点……”
“你疯了吗！这是吞噬神识的地方！”司徒墨吼道。
“那就让我疯一次。”我反手握住陆九玄的手腕，“帮我撑住。”
我闭上左眼，全力催动右眼的妖瞳。舌尖一痛，我咬破了它。血腥味让我清醒了些。金光如刀锋般射向海眼表面，与咒力碰撞。
一瞬间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。
海眼中央浮现出清晰的文字：**以情为祭，可逆轮回**。
紧接着，下方深渊传来强烈的吸力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。地面开始龟裂，裂缝朝着我们脚下蔓延。陆九玄的剑发出嗡鸣，剑柄上的星坠印记忽然发烫，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。
“快退！”司徒墨拉着我往后拖。
我没有动。
“祭品不是命。”我喃喃道，“是情。不是牺牲谁，而是……付出真心。”
陆九玄看着我，眼神变了。他没有说话，但握着我的那只手，攥得更紧了。
司徒墨喘着气，单膝跪在地上，额头抵着地面。他的狐尾全收了回去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。“你要祭什么……我都陪你下地狱。”
风突然停了。
海眼的漩涡静止了一瞬。
我往前迈了一步，脱离了他们的扶持。
脚下的裂缝延伸到边缘，露出漆黑的通道。一股熟悉的气息从中涌出——和初代圣子残魂相似，却又更深沉。陆九玄察觉到了，立刻挡在我前面，剑尖指向深渊。
“别再靠近了。”他说。
“已经没有退路了。”我抬手摸了摸右眼，金光仍未消散，“我知道该怎么破解反噬。不是改命，也不是逃避。是要有人真心愿意为我付出一切。”
他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那一瞬间，我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痛意。
司徒墨艰难地站起身，走到我另一侧。“既然你非要走下去……”他冷笑一声，“那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。”
我们三人并排站着，面对深渊开口。
海眼再次开始转动，咒力如潮水般翻涌。金光与黑气交织，映照出我们三人的影子。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，最后竟重叠成一个模糊的人形，背对着我们，缓缓抬起手。
陆九玄的剑剧烈震颤。
司徒墨的指甲掐进了掌心。
我的呼吸变得沉重。
通道深处，传来第一声水滴落地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