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蒜汁?防止伤口溃烂?大量验证?教具短缺?
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,再联想到医学院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。
学子们瞬间脸色煞白,冷汗涔涔而下。
合着那所谓的“教具”,就是我们这些大活人啊!
送去那里,比充军流放还要可怕千百倍!
“学生愿意,学生愿意加入军乐司!”
几乎是异口同声,刚才还宁死不屈的学子们。
此刻争先恐后地表态,生怕慢了一步,就被送去那个比阎王殿还恐怖的医学院。
“王爷明鉴。学生等一定痛改前非,在军乐司恪尽职守,用心编写戏文,绝不敢有丝毫懈怠!”
“对对对,我等定当竭尽全力,宣扬将士功绩,消除文武隔阂。”
看着这群前倨后恭的学子,朱祁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:
“很好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年节过后,自会有吏部文书送到国子监。都散了吧,好好回去想想,该怎么将功补过。”
处理完学子,朱祁钰这才转向一直围观的百姓们,脸上露出了些许温和的笑容,提高了声音道:
“诸位乡邻,热闹看完了,戏也散场了。年关将近,都回去好生过年吧!本王在此,预祝大家来年诸事顺遂,阖家安康!”
百姓们见摄政王如此平易近人,还当众向他们这些白身拜年,心中早已是满意万分,纷纷笑着高声回应:
“王爷千岁!”
“谢王爷!王爷过年好!”
“王爷圣明啊!”
人群开始欢天喜地地散去,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议论。
“今天这瓜吃得,真叫一个痛快!”
“我就说嘛,王爷是明事理的,都是某些官老爷心黑!”
“嘿嘿,以后可有乐子看了,那些眼高于顶的监生老爷,要去给当兵的写戏文咯!”
“可不是嘛!”
百姓们欢天喜地散去,承天门前方才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,兴安正在安排人清理场地。
朱祁钰瞥了一眼那些国子监学子,随即转身,对一旁等候的王文、王直以及眼巴巴凑上来的徐有贞道:“走吧,进宫说话。”
几人躬身应诺,随着朱祁钰步入宫城,直往文渊阁而去。
踏入温暖的内阁值房,炭火烧得正旺,驱散了冬日的寒意。
陈循,江渊等阁臣,还有张凤,石璞几位尚书,都在此地等着。
江渊率先开口,脸上堆着笑:“王爷今日处置,真可谓明见万里,烛照奸邪。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,更让真相大白于天下,下官佩服。”
看来这些人,都有在关注皇城外的情况,只是不愿出头罢了。
朱祁钰轻笑一声,摆了摆手,打断这些没什么新意的马屁:“行了行了,少说这些虚的。”
“今日这事,国子监祭酒疏于管教,识人不明,以致监生轻易被人煽动,冲击宫禁,他难辞其咎。”
他目光转向刑部尚书:“你刑部派人去查查他,若只是无能,便罢官去职;若其中还有别的勾连,依法论处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
朱祁钰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似在回忆,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与不满:
“说起来,国子监乃国家育才之重地,太祖太宗朝时,是何等辉煌,出过多少能臣干吏?”
“怎么到了如今,竟成了这般模样?藏污纳垢,良莠不齐,尽出些不通实务、不辨是非的酸腐书生!”
他顿了顿,直接道出心中安排:“李侃那边土地清丈,大概还需半年左右。待其完毕,就让他转任国子监祭酒。”
此言一出,在场众人皆是一怔。
李侃这柄查税清丈的“尖刀”,竟要调去管国子监?
这小子升官速度,也着实够快。
几年前还只是宛平知县,历经税课司、清丈司,转眼就要升任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了。
不过细细一想,虽升迁迅疾,却也并非无迹可循。
商税整顿、土地清丈,为朝廷开辟无数财源,如此重赏,倒也合理。
唯一令人担忧的是,此人办事虽利落,可教书育人……他能胜任么?
如今的国子监内,其监生可谓是鱼龙混杂。
有从地方官学选拔而来的优异生员,他们是凭真才实学获得入监资格的佼佼者,是科举正途上的潜力股。
也有如刘文翰那般,已中举人却在会试中落第,暂栖国子监以备下一科的学子。
这两类人,目标明确,心向科场,指望着一朝金榜题名,步入仕途清流,算是监生中尚有进取之心与真才实学者。
然而,国子监内还有另外两种更为庞大的存在,也是导致监内风气日渐颓靡的根源。
一种是“捐监生”,乃富户豪商之家通过向朝廷捐献一定钱粮,为子弟换取一个监生身份和功名。
另一种则是“恩荫监生”,凭借父祖的官位功勋得以恩荫入监。
在场几位重臣家中,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子侄。
这些人挂着监生的名头,实则由朝廷供养,既省了家中费用,又能混个资历。
日后靠着家族余荫,在朝廷谋个闲散官职,继续安稳度日。
他们志不在学问,不过借此身份作为晋身之阶或庇护之所。
平日里在监内混迹,不仅无心向学,甚至相互攀比,带坏了整个国子监的学风,空耗着朝廷的钱粮。
朱祁钰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李侃过来还需时日,这半年,便是国子监改革的过渡期。在这期间,于京师附近,另设一处进学馆。”
“此后,凡还想专心科举的监生,无论是生员还是落第举人,都不必再留在国子监了,统统迁往进学馆备考。”
“进学馆由礼部协管,但一应开销,诸如住宿、饮食、聘请讲师等费用,皆由入馆举人自行承担。”
他们有着举人身份,一个个的又不缺钱,干嘛还要浪费国库的银子。
朱祁钰继续说道:“自然,也有好处。朝廷会协调一些有闲、有学的大臣前去讲学。”
当然,品级越高、学问越好的大臣,‘课时费’自然也越高。
能否请得动,就看他们自家的财力和意愿了。
诸臣一听,心下恍然,如此一来,那这国子监监生的身份,就有些尴尬了。
毕竟国子监虽烂,“监生”这名头说出去,还算有点体面。
想那众人景仰的三元公商辂,便是国子监的优秀毕业生。
若是醉心科举的人分离出去,那留下的人,岂不都是些混子,摆子。
如此一想,摄政王将立下大功的李侃安排到这个职位……
难不成,这李侃是犯了什么错不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