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得伊势贞教求饶之语,徐永宁不由得的一喜。
他扬了扬马鞭,对通事小西景元道:“告诉他,本公子就在此地等着。一炷香内,第一箱银子不出现在城门口,我便亲自入城去取!”
小西连忙将这番话翻译过去,城头上一阵鸡飞狗跳的应和。
不多时,芥川山城城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。
几个只穿着兜裆布的苦力,正满头大汗地搬运着沉重的木箱,一箱接一箱的搬出来。
徐永宁对张志使了个眼色,张志会意,一挥手,一队明军士兵立刻上前,用枪杆挑开箱盖。
霎时间,在下午的阳光下,一片晃眼的银白色光芒迸射出来。
张志亲自上前,拿起一锭看了看,又掂量几下,回头高声道:“小公爷,成色足,分量够!”
在银箱中翻找一顿,竟发现其中还有不少是大明的洪武银元。
徐永宁让伊势贞教再送出几辆牛车,随后对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道:“尔等帮忙运银,运到码头,便饶尔等性命。若有异动,格杀勿论!”
小西赶紧翻译,那些俘虏如蒙大赦,磕头如捣蒜,慌忙起身,在明军士兵的监视下,开始接手搬运工作。
城内的苦力不断将银箱运出,俘虏们则在刀枪逼迫下吃力地装车。
五万两白银,绝非小数目。
每箱约装一千两,需足足五十箱。
一辆牛车最多也就能拉十箱,便需要五辆牛车。
好在俘虏众多,人力管够。
很快,这些银箱就装车完毕。
徐永宁志得意满,朗声道:“诸位,这银子大家都有份,等回到船上,我与你们好好分一分。”
众兵士护卫皆是大喜,纷纷盛赞:“小公爷英明。”
城头上,町奉行探出脑袋,长舒一口气道:“太好了,明人总算走了。”
伊势贞教却哭嚎起来:“我的银子诶,我那白花花、亮堂堂的银子诶。”
没哭多时,被征集的武士便陆陆续续赶到芥川山城。
伊势贞教连忙命他们出击,去追击刚离开不久的徐永宁等人。
可这些武士听闻了明军之前的战绩,一个个心里发怵,磨磨蹭蹭,不愿出战。
还得是町奉行,只一句话,马上让武士们双眼放光,嗷嗷叫的要出战。
只听他道:“那明人的车上可是装着五万两白银,若是打斗中散落了些,岂不可惜?”
一名武士立刻会意,高声道:“主公受辱,臣下岂能坐视!我请命出战,必诛杀明人!”
另一个也不甘示弱:“守护主公是臣下的职责,我必助主公全歼明敌!”
伊势贞教连忙提醒:“那些银子可都是我的,你们定要帮我抢回来!”
一众武士应道:“主公放心,我等必为您全歼明人!”
武士们乱哄哄地挤出城门,队伍散漫,正欲追击。
却忽见城门侧翼的树林中,影影绰绰涌出百余人影。
恰逢日头被云朵遮挡,林间光影斑驳,来人又是一身风尘,看不真切。
唯独他们身上漆色黝黑、反着冷光的札甲,以及那统一的制式,与方才离去的明军极为相似。
“埋伏,是明军的埋伏!”不知谁先大声地喊了一嗓子。
这一喊如同炸雷,本就混乱的武士队伍瞬间大乱。
方才嗷嗷叫的战意顷刻化为乌有,有人惊骇之下掉头就想往回跑,与后面涌出的人撞作一团。
也有几个悍勇之辈,仍硬着头皮、哇哇乱叫着举起太刀试图冲杀。
场面一时鸡飞狗跳,狼狈不堪。
就在这混乱之时,对面阵中,一名骑士策马前出几步,用带着浓烈京腔的倭语厉声喝道:
“放肆!管领细川胜元公驾临,摄津守护代何在?还不上前拜迎。”
声如洪钟,瞬间压住了场面的嘈杂。
混乱的武士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术,动作猛地一滞,纷纷惊疑不定地仔细望去。
此时云朵飘开,日光照亮了来人的旗帜。
那上面迎风招展的,正是细川氏的“细川笹龙旗”。
再定睛细看,虽然甲胄制式与明军那般精良相似,但其下的阵羽织和旗帜,确是细川家纹无疑。
不一会,在守护所内,伊势贞教跪在细川胜元面前。
细川胜元沉默了片刻,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刀镡,声音冷得像冰:
“我将这畿内重镇、财富之源的摄津国交予你守护,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的?”
伊势贞教头埋得更低,冷汗涔涔:“胜元公息怒!臣…臣万死!实是明人凶悍狡诈,臣一时失措……”
“一时失措?”细川胜元打断他,声音转厉:“就能让百余明人如入无人之境,劫掠我町牢,逼得你们献金求和,最后眼睁睁看他们扬长而去?我细川家的颜面,京都的屏障,在你手中竟成了不设防之地!”
细川胜元对身旁的叔父细川持贤和堂弟细川胜之下令:
“持贤叔,胜之,你们立刻带领我的天龙众,再让伊势贞教拨调精锐武士配合,务必追上那个明国的小公爷徐永宁,将他活捉回来。此人关系到我细川家与大明未来的大局,切记要活的。”
伊势贞教瘪瘪嘴,显然对于细川胜元直接调配他门下武士有些不满。
但现在这种情况,他也不好拒绝,只得传令,让武士们听从细川持贤的指挥。
武士们被细川持贤领走后,伊势贞教不解道:“管领大人,我们还没来得及向您报信,您怎么就从京都赶过来了?”
细川胜元冷哼一声:“哼,等你报信,堺港丢了都不知道。”
他起身道:“我自有消息渠道,知这小公爷会来堺港。”
心中却暗叹一声可惜,他埋伏在山名氏的内应还是慢了一步,未能第一时间传回消息。
这才来晚一步,没能截住徐永宁。
“还有机会,那徐永宁带着银子走不快的。”伊势贞教自知问了个蠢问题,连忙岔开话题:
“管领大人,您刚才为何不直接下令将他杀了?这伙明军人数虽少,战斗力可强着呢。”
细川胜元对伊势贞教更是鄙夷,要不是为了拉拢伊势家,就这种货色,怎配放在摄津国这么关键的位置上。
“徐永宁是大明的小公爷,你与明人多有往来,当知道,国公乃是大明的顶级贵族,其地位堪比幕府之前的摄关家。”
伊势贞教瞬间倒吸一口凉气,摄关家,还是幕府之前的摄关家。
那可是日本公家的顶峰,世代垄断摄政、关白之位,地位仅次于天皇。
当然,细川胜元这个理解还是有所偏差。
国公之于大明,虽是大贵族,却远没有摄关家那般权势。
伊势贞教嗓音颤抖着道:“难怪您要下令活捉,原来他竟有如此高贵的血脉。”
细川胜元道:“正因为他血脉高贵,只要将其活捉,那么临时交易所之事,必然能让明国让步。”
伊势贞教心头一喜,若临时交易所设在堺港,那他岂不是能收到更多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