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舟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，屏幕还亮着。十几条未读消息挤在聊天框里，邮箱提示音每隔几秒就响一次。他没点开，先转身看了眼展厅角落的共享灯。灯罩上的刻痕多了不少，有名字，也有图案，灯光照下来，影子歪歪斜斜地贴在墙上。
小李抱着文件夹跑过来，差点撞上展台。“哥，法国杂志要采访你，日本那边两个民宿品牌想谈代理，还有三个网红说要直播带货……都等着回话。”
陈砚舟嗯了一声，把手机塞回口袋。“先别回。东西收好了吗？”
“老周的工具箱搬走了，林悦也带着资料走了。共享灯打包了，放仓库。”小李喘了口气，“你说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请个公关？一个人根本盯不过来。”
“不急。”陈砚舟走出展厅，走廊的灯已经关了一半。他推开旁边的小会议室门，打开灯，屋里还有几张折叠椅和一块白板，上面是昨天画的展区布局图。“在这儿开会，现在。”
团队五个人陆续进来，有人端着咖啡，有人拿着笔记本。陈砚舟坐到最前面，从包里抽出蓝笔，在白板上写下三行字：
企业背景能查
业务方向对口
合作目的明确
“按这三条打分，每条两分，满分六分。低于四分的直接删。”他微微皱眉，手指轻敲白板，“企业背景能反映其信誉和实力，业务方向对口才能实现共赢，合作目的明确才能避免后续纠纷。大家仔细考量，谁也不准马虎。”
小李第一个翻记录。“有个叫‘优居全球’的，发了正式合作函，语气特别诚恳，说愿意出预付款。”小李眼睛放光，“哥，这看着不错啊。”
陈砚舟却神色冷静，微微摇头。“查过吗？”他问。
“官网做得挺像样，但社媒更新少，海外渠道集中在东南亚的连锁酒店。”小李挠头，“我们走的是高端路线，这匹配吗？”
陈砚舟点头。“扣一分。业务不对口。再看看别的。”小李有些失落，但还是认真记录下来。
一条条过下来，三十多条消息筛掉二十多个。剩下的七八家，陈砚舟让技术组调出公开资料，挨个查注册信息、股东背景、近期动向。
“这家北欧的‘NordLife’怎么样？”设计师问，“他们代理过几个北欧家具品牌，在斯德哥尔摩设计周露过脸。”
陈砚舟想起系统前几天弹的任务提示：“分析三家国际生活方式品牌的运营模式”。他一直没点完成，现在看，系统是在等他自己动手。
“查他们的客户。”他说，“重点看有没有美术馆、独立买手店这类渠道。”
半小时后，结果出来了。NordLife的合作名单里有两家知名设计博物馆，线上平台用户平均客单价超过八百欧元。另一家美国公司“craft+”更夸张，合作过的品牌都进过纽约和洛杉矶的高端百货。
“这两家留着。”陈砚舟在白板上圈出来，“其他再高的热度也别碰。那些一上来就说要独家代理的，八成是想拿去贴牌。”
“那怎么联系？”小李问，“总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高冷吧？”
“我们不是高冷，是还没看清他们值不值得谈。”陈砚舟打开电脑，新建一封邮件。
收件人填了NordLife的官方邮箱，主题写：“关于藏焰宫灯与生活美学的对话”。
正文只有三句话：
你们关注长期价值，我们不做快销品。
活动当天，一位法国客人说，这灯让她想起了祖母家的厨房。
如果你们也相信物品能承载记忆，周三上午十点，视频聊聊。
他附上了玛尔塔那段社交视频的截图，点击发送。
“就这么简单？”有人问。
“太复杂反而显得心虚。”陈砚舟合上电脑，“真正懂的人会懂。不懂的，解释再多也没用。”
下午两点，craft+那边先回了消息。对方不仅确认了会议时间，还发来一份pdF，标题是《合作可能性初步构想》。
陈砚舟点开扫了一眼。里面提到了产品本地化建议、联合策展设想，甚至列出了五个适合首发的城市门店。
“有点东西。”小李凑过来，“他们连我们的包装风格都研究了，说可以保留原设计，只在外盒加多语言说明卡。”
“不是随便玩玩的。”陈砚舟把文件转给团队，“今晚都看看，明天分头准备材料。重点是生产周期、运输成本、售后响应能力。”
快下班时，NordLife也回了。简短一句：“感谢来信，我们认同您的理念，期待周三交流。”
小李笑出声。“成了！这两家要是真合作，咱们直接打进欧美高端市场了。”
“只是开始谈。”陈砚舟提醒，“别忘了吴振海上次是怎么挖坑的。表面客气，背地里查底细是常态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”
“我们也要查。”陈砚舟打开系统界面，找到那条未完成的任务，点了“继续执行”。屏幕上跳出一行字：【建议补充合作方近三年客户评价数据】。
他记下要点，转头对团队说：“找人去扒他们合作品牌的用户反馈，特别是退换货原因和客服处理效率。别光看官网吹什么，要看实际口碑。”
晚上七点，办公室人走得差不多了。陈砚舟还在核对会议议程。手机又震了一下，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，还是只有两个字：“详谈。”
他没回，而是打开通讯录，找到赵宇的名字，犹豫两秒，删掉了拨号记录。
这种事，现在不用借别人的势了。
他再次查看邮件，craft+那份构想书末尾写着一句话：“我们寻找的不只是供应商，而是能共同讲故事的品牌。”
陈砚舟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，拿起蓝笔，在笔记本上写下：“合作不是找买家，是找同频的人。”
窗外天已经黑透，楼里安静下来。他的电脑屏幕上并排开着两个日历提醒：明天上午十点，NordLife视频会议；下午三点，craft+线上洽谈。
桌角放着一杯凉透的茶，杯壁有一圈浅浅的渍。他没动，目光落在手机屏幕那条“详谈”短信上，手指滑动，把两个字删掉，重新输入两个字：
等价。
然后按下删除键，又打了一遍。
等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