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星台上的星辉余韵尚未完全散尽,那场惊心动魄的“古道问心劫”所带来的法则涟漪仍在隐曜圣地古老的空间中微微荡漾。厉惊寒独立台心,气息沉凝如渊海,眉心神印微光流转,昭示着她已然彻底稳固的化神初期境界,以及那独一无二的“自主之道”。
墨辰掌星使立于台下,望着那道气息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身影,心中感慨万千。短短时日,此女便从重伤濒死,到半步化神,再到如今真正踏足此境,更渡过了连他都只在典籍中见过的古道劫数。她的成长速度,已然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,包括他自己。
“感觉如何?”墨辰开口问道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厉惊寒缓缓抬起手掌,指尖一缕灰绿色的气流萦绕,这气流看似微弱,却蕴含着生死轮转、自主沉浮的独特道韵,引动着周围稀薄的星辰之力都微微扭曲。“前所未有的清晰。”她声音平静,“天地法则,体内力量,皆如掌观纹。”
“这便是化神。”墨辰点头,“自此,你才算真正踏入了追寻大道、对抗劫数的门槛。以你如今的实力,配合‘归寂’与命核,纵是面对玄玑,也有一战之力了。”
提到玄玑,墨辰的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:“不过,我们如今困守隐曜星域,虽暂时安全,却也对星枢内部的变化、外界的动向一无所知。玄玑掌控隐星阁与部分律星殿,势力庞大,他绝不会坐视我们积蓄力量。我们必须尽快掌握外界情报,同时设法联系可能仍忠于掌星殿的旧部。”
厉惊寒目光扫过这片古老而静谧的圣地:“此地虽好,却也如同牢笼。掌星使可有计策?”
墨辰沉吟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决断:“隐曜星域乃初代星主所留,岂会没有后手?除却我们进入的那处接引阵眼,在圣地深处,还有一座极为隐秘的‘星移台’,能以消耗星辰本源为代价,进行超远距离、且几乎无法被追踪的定向传送。只是启动一次,消耗巨大,且目标地点……早已荒废多年,情况不明。”
“何处?”
“‘观星海’边缘,‘听潮星崖’。”墨辰缓缓吐出两个地名,“那里曾是星枢一处重要的外围观测站,也是我与几位老友早年约定的紧急联络点之一。若能抵达那里,或许能借助残留的设施,与外界取得联系,同时打探消息。”
观星海,听潮星崖。厉惊寒默念着这两个名字,心中明了,这又是一次充满未知的冒险。但他们别无选择。
“何时动身?”她问得干脆。
“你需要时间彻底熟悉化神之力,尤其是你新领悟的‘自主领域’。”墨辰道,“我也需准备启动‘星移台’所需的星源核心。三日后,我们出发。”
厉惊寒点头,不再多言。她深知,化神之境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,更是对力量运用方式的彻底革新。领域之力,神念化形,法则牵引……这些都是她需要尽快掌握的全新手段。
接下来的三日,厉惊寒未再登上承星台,而是在这片古老的圣地广场中,开始锤炼自身。
她心念微动,灰绿色的“生死轮转领域”便以她为中心悄然展开,笼罩方圆十丈。领域之内,生机与死寂不再是简单的并存,而是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动态平衡。心念再转,领域收缩,化作一层贴身的无形屏障,防御力陡增;或是延伸出数道如同触手般的领域触须,灵活地操控着远处的碎石,演练着擒拿、束缚、攻击等各种技巧。
她对太初冥气的掌控也达到了新的高度,随手一道冥气箭矢,便能洞穿远处坚硬的星源地面,且附着上蚀灵魔念带来的微弱侵蚀特性,破坏力惊人。
更令她惊喜的是对“归寂”棺椁的感应。踏入化神后,她与此棺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丝,虽仍无法主动催动其本源,但已能更加清晰地感知到其状态,甚至能引动其一丝“界限”道韵,融入自身领域,使得领域的稳固性与排他性大增。
三日光阴,转瞬即逝。
第三日,墨辰掌星使来到广场。他手中托着一枚拳头大小、内部仿佛有星河漩涡旋转的璀璨晶体——星源核心。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,气息也有些虚浮,显然准备此物耗费了他不少本源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墨辰看向厉惊寒。
厉惊寒周身气息收敛,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如古井,点了点头。
两人不再耽搁,由墨辰引路,穿过广场边缘一道极其隐蔽的、与周围青铜巨柱几乎融为一体的侧门,进入了圣地更深处。
那是一条倾斜向下的、完全由星光凝结而成的通道。通道尽头,是一个仅有三丈见方的石室。石室中央,便是一座由无数精密银色金属环嵌套构成、表面刻满了流动星辰符文的复杂平台——星移台。
“站上去,收敛全部气息,稳固心神。”墨辰将星源核心嵌入平台中央的凹槽,神色凝重地叮嘱,“传送过程会有强烈不适,且另一端情况不明,务必小心。”
厉惊寒依言踏上平台。墨辰深吸一口气,双手按在平台边缘,口中念诵起古老晦涩的星枢咒文。
“嗡——!”
星源核心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!整个星移台嗡嗡作响,那些金属环开始以不同的速度、不同的方向疯狂旋转!石室内的空间剧烈扭曲,无数星辰虚影在周围飞速闪过!
一股远超之前空间乱流的恐怖撕扯力传来!厉惊寒立刻展开领域护住自身,同时固守心神。她看到墨辰的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变得模糊,仿佛也要被一同传送,但他却强行稳住了身形,只是对着她微微颔首,眼神中充满了托付与期望。
下一刻,天旋地转,光影拉长!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是一瞬。
脚下一实,耳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,以及一种潮湿、微咸、带着海腥味的空气。
厉惊寒瞬间稳住身形,领域收缩护体,警惕地环顾四周。
她正站在一处突出于峭壁的石崖之上。石崖平整,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,边缘立着几根早已断裂风化的石柱。身后是陡峭高耸、布满了湿滑苔藓的黑色山壁,前方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、翻涌着灰色雾气的浩瀚海洋!
这海水并非蔚蓝,而是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铅灰色,波涛汹涌,却诡异地没有多少声音,只有那永恒不绝的、仿佛能冲刷灵魂的潮汐声。
这里,便是观星海?听潮星崖?
与她想象中星辰璀璨的观测站截然不同,此地弥漫着一种荒凉、孤寂、甚至带着淡淡不祥的气息。空气中灵气稀薄,却混杂着一种与无光星域、寂灵荒原都有些相似的……衰败与遗忘之感。
她抬头望向天空,灰蒙蒙的云层低垂,不见日月星辰。远方海天相接之处,雾气浓重,什么也看不清。
墨辰掌星使并未一同传送过来。显然,启动一次星移台,只能定向传送一人,且消耗了那颗珍贵的星源核心。
厉惊寒收敛心绪,开始仔细探查这处石崖。很快,她在崖壁内侧发现了一扇被藤蔓与苔藓几乎完全覆盖的金属门扉。门扉样式古朴,中央有一个六芒星的凹槽,与星枢的印记颇为相似。
她尝试注入一丝蕴含星辰道韵的法力。门扉微微震动,表面的苔藓簌簌落下,露出下面斑驳的金属,但并未开启。显然,需要特定的信物或手法。
就在她思索如何开启这扇门时,眉心处那枚刚刚凝聚不久的神念核心,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同源的星辰波动感应!
这感应并非来自门内,而是来自……下方的海面?更确切地说,是来自海中某个方向,且正在缓缓移动!
厉惊寒眼神一凝,悄无声息地掠至石崖边缘,向下望去。
铅灰色的海面上,雾气翻腾。透过雾气的间隙,她隐约看到,约莫数十里之外,一艘通体漆黑、造型狭长、没有任何旗帜标识、船身笼罩着一层隐匿光晕的梭形飞舟,正贴着海面,悄无声息地向着某个方向疾驰!
那丝微弱的星辰波动,正是从这艘飞舟上传来!虽然被层层隐匿阵法掩盖,但厉惊寒如今神念敏锐无比,更身负星枢传承与“归寂”道韵,对同源力量的感应远超常人!
这不是星枢的制式星舟!更非寻常势力所能拥有!而且,其上散发出的星辰波动虽然刻意模仿了星枢的平和正大,但其核心深处,却隐隐透着一股与玄玑、与隐星阁相似的……冰冷与诡秘!
玄玑的人?他们怎么会在这里?在这早已荒废的听潮星崖附近的海域?
厉惊寒心中警兆骤升,毫不犹豫,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雾气的虚影,沿着陡峭的崖壁悄然滑下,无声无息地没入了下方翻涌的灰色海水之中,朝着那艘可疑的黑色飞舟,潜行而去。
刚出隐曜,便遇诡舟。这观星海的平静水面之下,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暗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