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色牢笼,星辉如狱。
那并非实质的枷锁,而是由无数流转不息的星辰符文构筑而成的法则囚笼。每一枚符文都蕴含着初代星主对星辰大道的理解,对守护与平衡的坚持,此刻却化作最严厉的审判之光,笼罩着承星台上那道刚刚突破、气息尚不稳定的人影。
威压如山如海,更带着一种穿透皮囊、直指本源的“审视”之力,仿佛有无数双古老的眼睛,在星空的彼端,冷漠地注视着厉惊寒,注视着她体内那几样“异数”。
“归寂”棺椁的沉寂死寂,生之匙命核的蓬勃生机,蚀灵魔念残留的诡异侵蚀……这些力量交织在她新生的化神道基之中,构成了一个在初代星主意志看来,充满了“矛盾”、“危险”与“不确定”的存在。
牢笼之内,时间与空间似乎都被凝固。唯有那源自星辰符文的审判意志,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波波冲击着厉惊寒的心神与道基。
没有雷火交加,没有罡风撕扯,只有无声的拷问,直抵灵魂深处。
厉惊寒感觉到,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拉入了一片浩瀚的、由无数星辰轨迹构成的幻境之中。她“看”到了星枢的创立,看到了初代星主筚路蓝缕,于混沌中接引星光,订立秩序;看到了历代星使前赴后继,观测星象,维系平衡,镇守星痕;也看到了纪元之劫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,始终笼罩在诸天万界之上……
一个宏大、沧桑、不含任何个人情感,仿佛由无数星辰意志汇聚而成的意念,在这片幻境中响起:
“后来者……你身负‘守墓’之器,却非纯粹之‘守墓人’……”
“你掌‘生之匙’碎片,却亦沾染‘蚀灵’之秽……”
“生死交织,光暗同存,你的道,指向何方?”
“是如‘寂’般,葬己身以镇大暗?还是……终将滑向那吞噬一切的虚无?”
这意念并非攻击,而是在提问。每一个问题,都直指厉惊寒力量的核心矛盾,叩问着她内心最根本的抉择。
与此同时,外界的金色牢笼开始收缩,那些星辰符文光芒大盛,化作一道道凝练的、蕴含着“净化”、“规训”、“剥离”意志的星光锁链,从四面八方缠绕向厉惊寒的肉身与元婴,试图将她体内那些“异质”的力量强行分离、压制,甚至……抹除!
这是要将她的道,强行“修正”到符合初代星主认知中,“纯粹”的守护者道路上!
厉惊寒的肉身传来撕裂般的痛楚,新生的化神元婴在星光锁链的缠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体内太初冥气、生死太极乃至“归寂”棺椁的气息,都受到了强烈的压制与排斥。
但她屹立不倒,眼中冰封的火焰在审判的星光下,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。
她昂首,望向这片星辰幻境的深处,仿佛在与那冥冥中的初代星主意志对视。
“我的道?”
她的声音在幻境与现实中同时响起,清冷,坚定,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。
“非‘寂’之殉道,亦非沉沦虚无。”
“我之道,源于冥土,承于‘归寂’,悟于生死,行于己心!”
她一步踏出,周身那被压制的灰绿色化神领域轰然爆发!不再是抵抗,而是反向侵蚀!领域之中,生死轮转,死寂的冥气与盎然的生机不再泾渭分明,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交织、转化,形成了一个不断演化的微型“世界”虚影!那被“归寂”吞噬后融入的蚀灵魔念特性,此刻也不再是污秽,而是化作了这生死世界中,代表“侵蚀”、“蜕变”的一环法则!
“守护?何为守护?”
“墨守成规,画地为牢,便是守护?”
“平衡?何谓平衡?”
“非黑即白,排斥异己,便是平衡?”
她的话语,如同惊雷,在这片星辰幻境中炸响,引动着那些恒定的星辰轨迹都微微震颤。
“我见过‘寂’的悲壮,亦见过‘影子’的诡诈,见过皇朝的野心,见过百鬼的贪婪,更见过那‘噬界之暗’冰冷的终结!”
“我之道,便是要在这无尽混沌与劫数中,杀出一条血路!以我手中之‘归寂’,划定我愿守护之界限!以我心中之平衡,度量万物存续之尺度!”
“我所承之力,无论源自何方,无论光暗生死,皆为我所用,而非我所役!”
“我的路,我自己走!我的道,我自己证!纵是纪元倾覆,归墟重开,我亦是我,厉惊寒!”
字字铿锵,掷地有声!每一句话,都伴随着她化神领域的扩张,伴随着她对体内所有力量的彻底统合与驾驭!
“归寂”棺椁在她坚定的意志引动下,首次主动散发出一股非攻非守,而是代表“存在之界限”的漠然道韵,无声地抵消着星光锁链的“规训”之力。
生之匙命核爆发出温润而磅礴的生机,融入生死太极,让那灰绿领域中的“生”之法则更加灵动坚实,抵御着“净化”之力的侵蚀。
甚至连那蚀灵魔念的特性,也在她绝对自主的意志下,化作了领域中最隐晦、却也最锋锐的“破法”之刃,悄然瓦解着星辰符文中蕴含的僵化审判意志。
她的道,不是任何前人道路的复刻,也不是混乱邪恶的沉沦,而是在汲取一切、历经磨难后,凝聚出的、独属于她厉惊寒的——自主之道!守墓而不殉道,掌生而不忘死,纳秽而不失本心!
“轰——!!!”
随着她道心彻底明澈,意志毫无动摇,那笼罩她的金色牢笼,猛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崩裂之音!
外界的承星台上,墨辰掌星使震撼地看着那星辰符文构成的金色牢笼,在厉惊寒周身那奇异演化、不断扩张的灰绿领域冲击下,如同被从内部撑破的蛋壳,寸寸碎裂,化为漫天流萤般的金色光点,最终消散于古老的星辉之中。
而那几道自永恒星空垂落的、蕴含着审判意志的星光,也在微微一滞后,悄然收敛,回归了原本的星辰轨迹,仿佛从未偏离。
劫散,道成。
厉惊寒静静立于承星台上,周身气息圆融内敛,再无之前的锋芒毕露,却多了一种深不可测的渊深。她的化神领域缓缓收回体内,眉心神念核心的光印稳固无比,流转着生死轮转、自主沉浮的独特道韵。
她成功度过了这突如其来的“星辰古道劫”,不仅稳固了化神初期的修为,更借此机会,彻底厘清并坚定了自身的道途,将体内所有力量真正统合,打下了无比坚实的道基。
墨辰掌星使快步上前,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叹与复杂。他深深看了厉惊寒一眼,语气带着敬意:“恭喜你,厉惊寒。不仅成就化神,更渡过了连星枢记载中都寥寥无几的‘古道问心劫’。初代星主的意志,认可了你的道。”
他顿了顿,感慨道:“自主之道……或许,这真是应对这纷乱纪元,最需要的一种力量。”
厉惊寒缓缓睁开双眼,眸中星河流转,生死幻灭,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。她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全新力量,以及对天地法则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。
“接下来,”她看向墨辰,声音平静无波,却蕴含着更加厚重的力量,“该让玄玑他们知道,他们的选择,有多么愚蠢了。”
隐曜星域的星空,仿佛都因她这句话,而微微亮了一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