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埋骨之地……归墟之眼……”
影狩队长那颤抖的、带着无尽恐惧与难以置信的呓语,如同冰冷的咒文,回荡在这片死寂得令人窒息的空间中。眼前那无边无际的苍白骨海,那矗立于死亡中心的黑色金字塔,无一不在冲击着众人的认知极限。这里的气息,比之外界那混乱的寂灭,更多了一种亘古、纯粹、仿佛万物终结后沉淀下来的绝对死寂。
而九方那句“那里……有东西……刚刚动了一下……气息……很熟悉……”,更是让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至断裂的边缘!
熟悉?在这绝对的死寂之地,有什么东西会是九方熟悉的?!
林泉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,他顺着九方的目光,死死盯住黑色金字塔底部那片波动异常的灰色死寂之气。那扭曲的轮廓在浓郁的灰气中若隐若现,庞大、沉默,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压迫感。界契石在他手中疯狂震动,不再是单纯的指引,更像是一种……强烈的警示与对抗!
“戒备!”九方低喝一声,将提着的影狩队长随手扔在脚边,龙章已然握在手中,淡金色的光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,蓄势待发。白先生青木杖横于胸前,生命领域收缩到极致,翠绿光芒凝练如实质。阿蛮低吼着,石躯上的每一道裂纹都仿佛在吞吐着土黄色的能量,双拳紧握,挡在林泉身前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。
那金字塔底部的灰色气流剧烈地翻涌着,其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……那似乎是一个……蜷缩着的、由无数阴影与寂灭能量构成的……卵?或者说是……茧?
就在众人以为那其中的存在即将破“茧”而出时——
翻涌的灰色气流猛地向内部一缩!如同长鲸吸水般,被那阴影之茧尽数吸纳!
下一刻,阴影之茧的表面,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,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。紧接着,一道极其微弱、却无比熟悉的、带着沙哑与破碎感的意念波动,如同游丝般,从那茧中断断续续地传递了出来,直接响彻在众人的脑海:
“……吵……死了……”
“……还没……死透吗……”
“……阴魂不散的……麻烦小子……”
这语调,这语气,这即便濒死也不忘嘲讽的风格……
是赤影?!
林泉的瞳孔骤然收缩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!九方和白先生脸上也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!阿蛮更是瞪大了石质的眼睛!
赤影?!他不是被那寂灭原点吞噬了吗?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而且是以这种……诡异的形态?!
“赤影?!是你吗?”林泉忍不住向前一步,急切地用精神力回应。
那阴影之茧微微颤动了一下,传来的意念更加虚弱,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……嫌弃?
“……不然……还能是谁……”
“……差点……就真的……归墟了……”
“……这鬼地方……寂灭本源……太浓……只能……暂时……这样……”
断断续续的意念,证实了众人的猜测!赤影确实没死!他在被寂灭原点吞噬的最后一刻,不知用了什么方法,竟然借助了那恐怖的力量,将自己转化为了这种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“阴影之茧”状态,保住了最后一点本源意识,并被空间乱流阴差阳错地抛到了这“归墟之眼”!
然而,他的状态显然糟糕到了极点,意识模糊,力量近乎枯竭,只能勉强维持着这种脆弱的平衡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。
找到赤影的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,更大的难题便摆在了面前。
如何救他?
赤影此刻的状态极其特殊,他并非被囚禁,而是自身与这片区域的寂灭本源深度纠缠,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或者说……僵持。强行打破那个“茧”,很可能不是救他,而是加速他的湮灭!
“他的本源……几乎与这片埋骨之地的死寂规则同化了……”白先生脸色无比凝重,青木杖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阴影之茧,试图感知其内部状况,但翠绿的生命气息刚一靠近,就被那精纯的死寂之力迅速侵蚀、消融,“寻常的治愈手段……完全无效。甚至可能……引发排斥反应,适得其反。”
九方眉头紧锁,龙章的光芒也收敛起来,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棘手:“他是在借用此地的寂灭本源维持最后的存在,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。时间一长,他的意识终究会被这绝对的死寂同化、磨灭。”
必须找到一种方法,既能将他从这种危险的状态中剥离出来,又能保住他最后的意识本源。
所有人的目光,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林泉。
他身负“守门人”血脉,拥有沟通、平衡甚至短暂融合寂灭之力的能力。在场众人中,唯有他,或许有一线可能,能够理解并介入赤影此刻这种诡异的状态。
林泉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走到那阴影之茧前,距离如此之近,更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、赤影那微弱却熟悉的冰冷气息,以及那与整个埋骨之地共鸣的、浩瀚无边的死寂之力。
他闭上眼,左手轻轻按在冰冷的、仿佛由凝固的黑暗构成的茧壁上。界契石的光芒不再抗拒,而是变得柔和,尝试着与茧内的气息建立连接。他小心翼翼地调动着体内那沉寂的混沌之力,不敢有丝毫霸道,只是如同最细微的触须,探入那生与灭交织的边界。
他“看”到了。
赤影的意识如同一簇在狂风中摇曳的、几近熄灭的黑色火苗,被无数灰色的、代表着绝对死寂的法则锁链缠绕、渗透。那些锁链既是束缚,也是维系他存在的“营养”。他在依靠吞噬这些死寂法则维持火苗不灭,但火苗本身,也在被这冰冷的“营养”不断同化、侵蚀。
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。
除非……能找到一种力量,能够替代那些死寂锁链,为赤影的意识火苗提供支撑,同时又不会侵蚀他本身。
林泉心中一动。
他想起了自己融合混沌之力时的感觉。那种包容生死、调和光暗的特性……
或许……可以试试?
然而,就在林泉凝聚心神,准备尝试引导一丝混沌之力,小心翼翼地注入那阴影之茧,试图为赤影构筑一个临时的、不受死寂侵蚀的“庇护所”时——
“嗡!!!”
他左手中的界契石,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灼热的强光!不再是乳白,而是带上了一丝急促的、仿佛被侵犯了领地般的……暗金色泽!
与此同时,整个埋骨之地,那无边无际的骨海,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!无数的苍白骨骼开始微微震颤,发出细密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!弥漫在空间中的灰色死寂之气,如同被激怒的蜂群,开始剧烈地翻滚、汇聚!
一股远比阴影之茧更加庞大、更加古老、充满了无尽威严与暴怒的意志,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,缓缓地从那黑色金字塔的深处……苏醒了!
“不好!”九方脸色剧变,猛地将林泉向后拉开,“惊动这里的‘主人’了!”
那被扔在地上的影狩队长,感受到这股苏醒的意志,更是吓得浑身瘫软,语无伦次地嘶喊道:“是……是‘守墓人’!埋葬于此的……古老存在的……守护者!它醒了!我们……我们都要死!”
守墓人?!
黑色金字塔的守护者?!
几乎在影狩队长话音落下的同时,黑色金字塔那光滑如镜的表面上,突然亮起了无数道纵横交错的、由暗红色光芒构成的、如同血管般的纹路!一股混合着极致死寂与暴虐杀戮的气息,如同海啸般从塔中席卷而出!
下一刻,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,金字塔底部,那原本赤影所在位置的旁边,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巨大的洞口!一具庞大无比、完全由各种巨大而扭曲的黑色骨骼拼凑而成的、手持一柄残缺石斧的骷髅巨人,缓缓地从地底爬了出来!
它空洞的眼窝中,燃烧着两团冰冷的暗红色灵魂之火,死死地锁定了手持界契石、散发着混沌气息的林泉!
没有任何警告,那骷髅巨人扬起了手中那仿佛能劈开山岳的残缺石斧,带着撕裂一切的死亡法则,朝着林泉……以及他身后的阴影之茧,悍然劈下!
前有苏醒的“守墓人”致命一击,后有赤影危在旦夕、亟待救援!
绝境!
真正的绝境!
九方猛地将林泉完全护在身后,龙章金光前所未有的炽盛,他对着那劈落的石斧,发出了一声震动整个埋骨之地的怒吼:
“你的对手——是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