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门被摔上后,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了片刻,终归于沉寂,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,证明着生命的存在。
沈弦(沈清弦)缓缓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交锋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。他低头,看着自己左手腕上缠绕的、隐隐渗出血迹的纱布,感受着那阵阵清晰传来的钝痛。
这疼痛是真实的,是这具身体承受的伤害。但比起神明曾经历过的浩瀚时光与寂灭重生,这点肉体的痛楚,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涟漪。
【宿主大大,您刚才太冒险了!顾沉屿的厌恶值已经92了!】系统小九的声音带着后怕,【我们现在的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啊!】
“冒险?”沈弦在意识中轻笑,指尖轻轻抚过纱布的边缘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,“小九,厌恶的极点,往往与极致的关注只有一线之隔。他习惯了对‘沈弦’(原主)的完全掌控,习惯了他的恐惧、哀求、以及那些拙劣的引起注意的方式。现在,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再按常理出牌、甚至敢直视他冰锥般目光的‘沈弦’,你觉得,他真的能完全无动于衷吗?”
【可是……】
“没有可是。”沈弦打断它,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,“原主的心愿是让他悔恨。悔恨这种情绪,永远不会源于对一件始终顺从、可以随意丢弃的‘所有物’的惋惜。它只会诞生于‘失去’——失去后才意识到其珍贵,失去后才看清自己的傲慢与错误。所以,第一步,必须是打破他的习惯,让他习惯的‘所有物’,开始脱离他预设的轨道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,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光。“而这,仅仅是个开始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沈弦表现得异常“配合”治疗。他不再流露出任何激烈的情绪,对医生的嘱咐言听计从,按时吃药、休息。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——比如,食物要清淡且有营养,而不是一味的名贵补品;比如,他需要一些书籍来打发时间,内容从经济管理到哲学艺术,种类繁杂。
这些要求通过护士传达给顾家派来的护工时,对方显然有些错愕。以前的“沈先生”总是死气沉沉,对什么都提不起劲,现在居然会主动提要求了?虽然诧异,但这些要求合情合理,护工也只能照办。
顾沉屿自那日离开后,再未现身,似乎真的将“养好伤,滚回顾宅,别丢人现眼”这句话当成了唯一的指令。沈弦乐得清静,利用这段时间,一边通过阅读快速吸收这个世界的知识,一边用微弱的神魂之力持续温养这具破败的身体。外表看起来,他依旧苍白脆弱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内里的生机正在一点点被重新点燃。
这天下午,主治医生来查房,仔细检查了沈弦手腕的伤口恢复情况。
“恢复得比预期要好。”医生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,“但腕部神经和肌腱的损伤不容乐观,即使伤口愈合,未来也可能影响精细动作和发力。后续需要长期的、系统的康复训练。”
沈弦安静地听着,等医生说完,才抬起眼,目光清亮地看着对方:“医生,请把最详尽的康复方案告诉我,包括每个阶段的目标、训练方法、可能遇到的困难和注意事项。我需要知情,并且会尽全力配合。”
他的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医生看着病床上这个青年,明明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,眼神却像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寒铁,沉稳而有力。这种强烈的反差,让医生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几分对“豪门怨偶”的怜悯,多了几分对“病人”本身的尊重。
“好的,沈先生。我会让康复师制定详细计划,明天拿来给您过目。”
“谢谢。”沈弦微微颔首。
医生离开后,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人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花园里零星走动的人。阳光洒在他身上,勾勒出单薄却挺直的背影。
壁垒需要一点点瓦解,微光需在黑暗中才能显其珍贵。顾沉屿,你习惯于掌控一切,那你是否准备好,迎接一个不再受你掌控的“变量”了?
而此刻,顾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,顾沉屿刚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。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助理恭敬地递上需要签字的文件,并例行公事地汇报:“顾总,医院那边传来消息,沈先生的身体恢复情况良好,已经可以下床轻微活动了。医生说明后天再观察一下,如果没有反复,就可以出院了。”
顾沉屿签字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双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睛。他冷哼一声,语气依旧冰冷:“嗯。安排车子,出院那天接他回去。告诉林伯,把人看好了,别再闹出什么笑话。”
“是,顾总。”助理应声退下。
顾沉屿放下钢笔,目光落在窗外繁华的都市景象上,心底却莫名地掠过一丝烦躁。那个沈弦……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。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,让他非常不悦。
他倒要看看,回到顾宅那个巨大的牢笼里,这个试图用冷静伪装自己的替身,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