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目组公布的第一次公演规则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在所有练习生心中掀起巨浪。
规则很残酷:所有练习生分为十组,进行同一首歌不同版本的对抗表演。由现场一千名观众投票,获胜小组的每位成员将获得额外一万票的加分。而分组方式,则是由初舞台A班和b班的“优等生”作为组长,依次从F班和d班的“待定区”挑选队员。
这无疑是一场赤裸裸的“强弱分化”。强者可以组建梦幻战队,弱者只能等待被选择的命运,甚至可能无人问津。
选人环节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A班和b班的组长们目光锐利,像挑选商品一样扫过待定区的练习生,权衡着他们的实力、人气和与歌曲的匹配度。名字被念到的练习生如蒙大赦,快步走向心仪的队伍;而迟迟未被选中的,则脸色越来越白,头也越埋越低。
沈清站在F班队伍的最边缘,神情平静。他早已预料到这种局面。在这个名利场,实力和价值是唯一的通行证。原主留下的“烂摊子”,必须由他亲手收拾。
果然,几轮下来,F班的人越来越少,直到最后,只剩下五个人面面相觑,其中包括沈清。他们成了无人愿意接手的“烫手山芋”。几位组长看着他们,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为难和嫌弃。
主持人试图缓和气氛:“还有最后五位练习生,有没有组长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?”
场下一片寂静,夹杂着些许尴尬的窃窃私语。那四个F班练习生几乎快要哭出来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,穿透了整个录制大厅。
“既然没人要,”顾夜冥坐在导师席上,指尖轻轻点着桌面,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沈清身上,“不如,就让这最后五位,自成一组吧。”
全场哗然!
让五个F班的“吊车尾”自成一组?这简直是送他们去公开处刑!连主持人都愣了一下,看向总导演,得到默许的眼神后,才艰难地宣布:“那么……根据顾导师的建议,最后五位练习生将自动组成第十组。”
聚光灯打在沈清等五人身上,将他们脸上的茫然、恐惧和一丝屈辱照得无所遁形。其他组的练习生投来的目光,有同情,有庆幸,也有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顾夜冥看着沈清,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:“沈清,我记得你初舞台说过,想要‘重新开始’。现在,机会给你了。带领你的队伍,让我看看你的‘重新开始’,到底有多少分量。”
压力如山崩海啸般向沈清涌来。所有人都明白,顾夜冥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,将沈清逼入绝境。要么在绝境中彻底沉沦,成为节目最大的笑话;要么……创造奇迹。
沈清抬起头,迎上顾夜冥审视的目光。他没有愤怒,没有怯懦,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。他微微颔首,声音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:“谢谢顾导师给的机会。我们会全力以赴。”
那一刻,顾夜冥的心跳,莫名漏了一拍。沈清的反应,太平静了,平静得超乎他的预料。那不是强装镇定,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……坦然?
分组结束,各小组领取曲目。沈清这支“杂牌军”抽到的,是一首名为《孤岛》的歌曲。这首歌意境孤独而宏大,旋律起伏剧烈,对vocal和情感表达要求极高,对于一群基本功都不扎实的F班练习生来说,无疑是雪上加霜。
练习室内,气氛低落到冰点。四个队友垂头丧气,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。
“完了,这次真的完了……《孤岛》这么难,我们怎么唱啊?”
“肯定是顾导师故意整我们,给我们这么难的歌……”
“清哥,我们……我们是不是没希望了?”
沈清关掉摄像机的录音功能(节目组允许在非正式排练时关闭),走到四人面前。他没有说空洞的鼓励话,而是直接拿起歌谱,平静地开口:“《孤岛》,歌词讲的是什么?”
一个队友小声回答:“是……是一个人身处绝境,内心挣扎但最终坚守希望……”
“没错。”沈清的目光扫过四人,“我们现在,就是一座孤岛。外界不看好我们,规则抛弃我们。但歌词里也写了,‘黑暗中星光虽微,却是我唯一方向’。我们现在的处境,和这首歌的灵魂是契合的。别人唱的是技巧,我们,可以唱‘真实’。”
他的话像一道微光,穿透了绝望的阴霾。四个队友抬起头,怔怔地看着他。
“我们的基础是差,但距离公演还有七天。”沈清的语气不容置疑,“从现在开始,忘记你们的F班等级。听我安排,我会帮你们找到各自最能发挥的部分。我们不需要做到完美,我们只需要做到‘动人’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沈清所在的练习室成了整个节目组最拼命的“魔鬼训练营”。沈清根据每个人的音色和特点,重新分配了歌词段落,将最考验技巧的高音部分留给自己,并为其他人设计了扬长避短的演唱方式。他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导演,而不是单纯的队员。
他一遍遍示范气息运用,讲解歌词背后的情感逻辑,甚至用简单的表演技巧帮助队友代入情绪。他的专业和耐心,渐渐感染了原本散漫的队友。四个人从最初的怀疑、应付,到后来被激发出血性,开始主动加练,互相抠细节。
沈清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,能让人在绝境中生出勇气。他不再是那个孤傲不合群的花瓶,而是成了这支队伍真正的主心骨。
这期间,顾夜冥以导师巡查的名义来过几次。他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,看着里面挥汗如雨、氛围截然不同的五人小组。
他看到沈清不厌其烦地纠正一个队友的发音,看到他因为一个舞蹈动作不齐而带头加练到深夜,也看到他在队友气馁时,用最简单的话语点燃大家的斗志。
顾夜冥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。这个沈清,和他记忆中那个娇气、任性、吃不得一点苦的沈清,判若两人。这种领导力、专业度和韧性,绝不是能轻易伪装出来的。
有一次,顾夜冥忍不住走进练习室,指出了他们一个和声部分的瑕疵。沈清认真听完,没有像以前那样急于辩解或表现,而是虚心地点头:“谢谢顾导师,我们马上调整。”
然后,他转向队友,用顾夜冥能清晰听到的音量说:“顾导师指出的问题很关键,这里改好了,我们的层次感会更强。来,我们按照顾导师说的再试一遍。”
那一刻,顾夜冥看着沈清专注的侧脸,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,似乎被轻轻触碰了一下。他发现自己竟然……开始有点期待他们的舞台了。
公演前夜,最后一次带妆彩排。轮到沈清组上场时,整个后台都安静下来。大家都想看看,这支“公认”的垫底队伍,能拿出什么样的表现。
灯光暗下,再亮起。五人站在舞台中央,没有华丽的服装,没有炫目的道具,只有一身简单的素色训练服。音乐起,沈清开口的瞬间,一种孤寂而坚韧的氛围便笼罩了整个演播厅。
他的声音不再是初舞台那样只有技巧的空壳,而是充满了故事感。他将自己作为神明陨落、在凡间挣扎的心境,完美融入了《孤岛》的演唱中。其他四名队员在他的带动下,也超水平发挥,虽然技巧仍有瑕疵,但那份从绝望中生长出的希望之光,却无比真实动人。
表演结束,现场陷入了几秒诡异的寂静,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连后台的其他练习生都忍不住为之动容。
顾夜冥坐在导师席最中央,紧紧盯着舞台上微微喘息的沈清。彩排的灯光勾勒出沈清清晰的下颌线,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。那一刻的沈清,仿佛真的在发光。
顾夜冥放在膝盖上的手,不自觉地握紧了。他必须承认,沈清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,或者说……是惊吓。
彩排结束,顾夜冥在对所有小组进行点评时,刻意避开了沈清组的目光。轮到点评《孤岛》组时,他沉默了几秒,才用他一贯清冷的声线,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:
“很好。”
这两个字,对于要求严苛、从不轻易表扬人的顾夜冥来说,已是极高的评价。全场再次哗然。
沈清站在台上,对着导师席微微鞠躬:“谢谢顾导师。”
他抬起头,与顾夜冥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。沈清的眼中,没有得意,没有挑衅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,仿佛在说:“看,这就是我的‘重新开始’。”
顾夜冥率先移开了视线,心中波澜骤起。他意识到,眼前的沈清,已经成了一匹他无法完全掌控的……黑马。
第一次公演,正式拉开序幕。命运的齿轮,开始加速转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