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轻轻按下车钥匙,车箱稳稳停在陈家镇的古老入口处。迎面而来的,是一阵熟悉而略带陈旧的空气,夹杂着乡间泥土的芬芳。我手中拿着一副墨镜,试了试帽沿的大小——心中暗笑:老萧戴上它,简直就像个光彩照人的明星。
我推开车门,轻声对他说:“戴上吧,别让那些熟人的目光认出你。”
他稍显疑惑,皱起眉头:“这是……?”
“嘿,别多问。我们待会儿要去找翠花。”我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意。
他犹豫了一下,脸上浮现出尴尬的表情:“我还是不太敢见她……见了面,怕尴尬。”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着补充:“放心,我早就安排妥当了。你开到医院旁那家旧书店,把车停在路边就行。这小镇虽然比不上上州的繁华,但这里的规矩简单。你在车里静静等着,等翠花出现,戴上墨镜,没有人会认出你。”
老萧困难地点点头,脸上泛起一抹期待与紧张。他慢慢搬起墨镜,配合我戴上,然后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镜片,似乎心里满是期待。
街道不宽,也不长,笔直的路面铺得平整透亮,远远便能看到那座经过翻修、气势非凡的医院:白色墙面上新刷的漆有些泛光,窗户熠熠生辉。空气中弥漫着新工艺带来的尘土与水泥的味道。
“地址还在,医院改建得真漂亮。”老萧兴奋地说,眼睛里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。
我轻踩油门,将车稳稳开到一处空位,窗外望去,昔日的老医院焕然一新,气派十足。
他推了推墨镜,亮出带着一丝孩童般天真的笑容,仔细观察着窗外的景色。忽然,他又摇开车窗,把脑袋伸出窗外,四下张望,似乎在寻找那熟悉的身影。
“变了……房子都没了。”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,嘴角微微下撇,似乎在追忆昔日的时光。
两人陷入一片静默,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懊悔与怀念。
我心头忽然一动,望见右侧街角有个“建材市场”,便决定进去碰碰运气。于是,我轻踩刹车,问他:“进去瞧瞧?也许能找到点线索。”
他疑惑地皱眉:“进去干嘛?”
我找个空地停好车,笑着说:“只要翠花还在镇上,我就一定能找到。你在车上等着,我去打听。”
话刚落,我便下车,从市场走出,然后径直向对面的那个小店走去。门口坐着一个白须苍苍、面带慈祥的老者,一旁有个年轻女子正专心站着。
我轻声冲她微笑:“来两包最好的烟。”
她热情地点点头,将香烟递到我手中,我接过,接着又问:“你认识医院隔壁那个叫翠花的姑娘吗?”
她抬起头,看着我笑:“外公,他在找人呢。”
我弯腰,温和地问:“老人家,那个叫翠花的,是不是在这里住着?”
他抬头瞥我一眼,脸上露出一丝疑惑:“你说的,是卖水果的翠妹子吧?”
“对,就是她。”我点点头。
“她呀,从这里直走两里,前面有个转盘,那里挂着招牌,卖些工艺品。”老人说。
我又问:“医院那边搬迁了,没有?”
“不,没有。她嫁给了张木匠。”他淡淡答道。
“张木匠?”我心中一震:事情的关系变得愈发复杂。
“对啊,你想打听她做什么?”老人好奇问。
我递上一支烟,笑着说:“就是点家族的小事。听说她挺漂亮的。”
姑娘见我一直弯腰,笑着递过一把凳子:“请坐吧。”
老人叹了口气:“人嘛,艳丽归艳丽,也经得起风雨的折磨。”
我继续问:“她家里是不是出了点事?”
老人话带叹息:“她嫁了个水果店的男人,后来那人过世了。之后,她又遇了个外地人。”
我的心猛然一紧,追问:“具体的情况,您知道得多一点吗?”
他犹豫着望了我一会儿,说:“实话实说,我也不太清楚。只知道那人挺照顾她,来过几次,住了个半月,半年到一年不等。后来,他说要去做大生意,就再也没出现。”
“翠花是个好姑娘,痴情又执着。她一直在等那人。”老人沉声叹息,“五年了,她都还在守候。”
我心头一阵酸楚,抹了抹眼角,感受到一些说不出的悲凉:“谢谢你,老人家。”我递上一包高档香烟。
他摇头:“不用客气,你自己留着。”
我笑着站起身:“我也是随便买的两包,你们慢慢聊。”
回到车上,老萧问:“你刚才去多久了?出了什么事?”
“还算快。”我笑着打趣。
“翠花等了你五年!这算久不?”他满怀期待。
“算长。”我点点头:“五年的耐心,本身就是一种坚守。你看,她那份执着,真让人动容。”
他拉着我的衣袖,焦急地问:“快说快说,翠花现在怎么样了?”
我复述老人说的话。老萧咬紧牙关,久久没有说话,只是在车内喃喃叹息:“翠花,别怪我,我对不起你啊。”
那一刻,车里的空气变得沉重,像一块压在心上的大石。一个男儿竟偷偷拭泪,情感交织难以名状。
我轻轻推门走出,知道此刻大多情绪都得一些时间来慢慢化解。
我来到堆放木料的角落,找了根圆木坐下,点燃三支烟,静静地发呆。思绪里漂浮着过去的片段,也在想着未来的路。
片刻后,我回到车内,轻声说道:“老萧,你当时就没有办法。不要太沉迷于过去。我们还是去她店门口看看。”
我拉开车门,装作随意地走出,让翠花看到我,顺便带着老萧远远多望一眼。
他用餐巾纸擦擦眼睛,再次戴上墨镜,一句话都不说。
我踩下油门,边开边向他讲述刚才的所见所闻。
他听完后,叹了口气:“她过得还好,我就放心了。那荷花雕多少钱?”
“整三千。”我说。
他用手机转账:“你真不错,这代表我把我的心意表达出去了。”
我调侃:“以后你老婆不在的时候,也可以多亲亲那两个字。”说完,他忽然摘下墨镜,偷偷抹眼泪,眼眶微红。
车里的老歌渐渐响起,音符中充满了哀愁:
……
“多少爱还能再次重演, 多少等待值得坚守, 懂得珍惜后,才会再回来, 但那份情,是否依旧不变。”
“有多少爱能再续, 有多少人值得期待, 当爱情变成沧海桑田, 你还敢再勇敢一试吗?”
岁月如歌,爱像烟火般短暂而灿烂,或许,那些无法追忆的爱,才是人生中最珍贵、不变的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