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刚沉，山风穿过药庐檐角的铜铃，发出一声轻响。萧玄站在三才阵门前，月白长衫未换，鸦青鹤氅披在肩上，袖中唐刀贴着掌心。
苏挽月立于石阶之上，手中银针已归匣。她看着他，声音不高：“此阵非试技艺，是试人心。若你心术不正，踏入即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，“但我必须进。”
她没有再劝，只抬手一挥。阵门开启，雾气翻涌而出，带着一股腥甜之气。
萧玄迈步而入。
阵内无光，只有地面嵌着的三十六颗萤石泛出微弱青芒。他屏息前行，脚步落在石板接缝处，避开那些颜色稍深的区域。他知道这是毒雾喷口的位置，和昨夜回春涧的布局相似，但更隐蔽。
走至第三步，他停下。空气流动有异，不是单纯的机关送风，而是像某种活物呼吸的节奏。他闭眼，右手按地，感知地下湿气走向。指尖传来细微震动，像是虫类爬行。
就在这时，系统提示浮现脑海：【签到成功，获得《毒经》解析功能】。
眼前景象骤变。原本昏暗的空间被一层淡金纹路覆盖，毒素流向如溪水般清晰可见。三条红线从不同方向汇聚向阵心，终点是一尊半埋在土中的蟾蜍玉雕。
他睁眼，缓步绕开两处陷阱区，来到玉雕前。蟾蜍口含玉珠，珠内封着一丝猩红血线。他拔出唐刀，刀尖轻挑，玉珠落地，血线断裂。
整座阵法猛然一震。
地面裂开数道缝隙，黑烟喷出，腥臭扑鼻。一只通体鎏金的蛇从地底暴起，足有丈长，直扑阵外——苏挽月所在位置！
她正凝神观察阵势变化，未曾察觉背后危机。
萧玄身形暴起，横掠三丈。唐刀划出弧光，金环蛇首级飞出，断颈处喷出绿血。他落地未停，左手一拉，将苏挽月拽至身后，右臂横挡，挡住溅射毒液。
两人靠得极近。她闻到他衣襟上的药味，混着蛇血的气息。
阵法彻底崩解。毒雾消散，地面裂缝合拢，蟾蜍玉雕化为碎石。远处阁楼有人探头张望，低声议论：“那白衣人破了三才阵？”
萧玄收刀入袖，转身看向苏挽月。她盯着他肩头被毒液腐蚀的布料，指尖微动。
“你明知有血蛊，还让我进去？”他问。
“若连这点险都不敢冒，又如何救得了人？”她说。
“那你也不该站那么近。”
“我得看清你是谁。”
两人对视片刻。风从谷口吹来，掀动衣角。
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湿帕递过去。“方才毒雾虽散，仍有余气附于衣袖，擦一擦。”
她接过，闻到熟悉的清心露气味。正是他昨夜调配的那一种。
“你早知道会有突袭？”她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，“但我信你不会害我，所以敢进。可我不信这阵里没有意外，所以我不能让你站在危险边缘。”
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，声音轻了些：“你本可等我示警再动。”
“但我不能赌你受伤。”他答得坦然，“有些事，比试炼重要。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将帕子收进袖袋。
片刻后，她抬眼：“九转还魂丹的配方，不在普通典籍中。它藏在谷主居所的禁室里，需核心弟子引路才能进入。”
“你愿意带我去？”
“现在还不行。”她说，“你还差一步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得证明，你要这药，不是为了权势，也不是为了复仇。”
“我已经不是皇子了。”
“可你仍是玄机子。一个能让不良帅效忠的人，不该只凭一面之词就被托付生死。”
他点头。“你说得对。”
她转身朝山道走去。“跟我来。”
他跟上。
山路蜿蜒向上，两侧草木渐密。途中遇到两名巡谷弟子，见苏挽月领人通行，低头让路，未多言。
半个时辰后，抵达一处石殿。殿门紧闭，上方刻着“归元堂”三字。门前立着一座石碑，写着“擅入者废”。
苏挽月停下脚步，从发间取下一根银针，刺破指尖，滴血于碑文“元”字之上。血迹渗入石缝，发出轻微嗡鸣。
门缓缓开启。
殿内陈设简朴，中央摆着一张药案，案上放着一本泛黄册子。四周墙上挂着历代医仙画像，最深处有一扇青铜小门，门上刻着阴阳鱼图案。
“这里是医仙谷真正的核心。”她说，“所有失传医术、禁忌毒方，都记在这本《百草真录》中。而九转还魂丹的完整配方，就在那扇门后。”
“你怎么不开？”
“我没有钥匙。”她说，“钥匙是另一半银锁，和你身上那块配对。”
他摸了摸胸口。银锁冰凉。
“你母亲留下的那块，其实本是一对。另一半在谷主手中。二十年前，她曾用这对银锁交换过一份药方——关于压制寒毒的初代丹方。”
“所以母妃的死……”
“和这份药有关。”她接话，“但我不能确定是谁动的手。林德是你母妃旧人，但他这些年一直受控于人。账目异常只是表象，真正的问题在药脉源头。”
他沉默片刻。“我要见谷主。”
“她不见外客。”
“那我就等。”
“你可以等。”她说，“但你得先通过她的考验。”
“什么考验？”
她看向药案上的册子。“你能背出《百草真录》前三卷吗？”
他走过去，翻开第一页。纸页脆黄，字迹古拙。他开始默读，速度不快，但一字未错。
她坐在一旁，静静听着。
一炷香后，他合上书。“还要继续吗？”
她摇头。“够了。你记得的不仅是药理，还有批注里的隐语。那是只有当年参与制丹的人才知道的内容。”
“所以你信我了？”
“我信你懂药。”她说，“但我还得信你不用药害人。”
他看着她。“如果你是我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她起身，走到青铜门前，伸手抚摸那对阴阳鱼。“我会找到真相，但不会毁掉整个医仙谷。因为这里还有无数病人等着救命。哪怕幕后之人再恶，也不能让无辜陪葬。”
“我和你想的一样。”
她回头看他，眼神终于松动。“明日辰时，谷主会来此讲经。你若能在众人面前指出她今日所讲的三处谬误，并提出正确解法，她就会见你。”
“好。”
“记住，她不会轻易承认错误。你要说得让她无法反驳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走向门口，忽又停下。“你刚才护我的时候，有没有想过，万一那蛇有毒，你会中毒身亡？”
“想过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冲过来？”
“因为你比我重要。”
她没回头，也没说话，只是抬手扶了扶鬓角。那里有一缕发丝垂落，被风吹起。
他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。
她走了几步，忽然说：“明天别穿这件氅衣进来。谷主讨厌奢华之物。”
“好。”
她推门而出。
他独自留在殿中，走到药案前，再次翻开《百草真录》。翻到某一页时，手指一顿。
那页记录着一种名为“断魂藤”的药材，旁边标注一行小字：“与迷心露同服，可致幻九息，唯心头血可解。”
他盯着那行字，很久没有翻页。
殿外风声渐急，吹动檐下铜铃。
他的手指慢慢收紧，压住书页边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