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月低头看着凰云手中的周天星盘。
盘面还在旋转，那两个字——“回家”——清晰可见。
她没有问这是哪里，也没有说要不要走。
她只是把凰云往怀里带了带，手臂收紧，力道很稳。
凰云合上手掌，星盘沉入袖中，光芒消失。
她抬头看天。
裂痕仍在，那只半透明的手也还在。
但它不再悬着威胁，而是掌心朝上，像在邀请。
凰云轻轻摇头。
嘴角动了一下，没笑出声，可眼里有光。
她说：“我们没走。”
声音不大，也不刻意压低。
就像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。
赤月听见了，没说话，但手指勾了勾她的手心。
命锁微亮，金红的光在两人交握的指缝间流动，不张扬，也不熄灭。
树下，墨辰趴在地上，耳朵动了动。
混沌兽闭着眼，前爪搭在墨辰尾巴上，鼻息平稳。
它们没动，也没开口。
只是守着。
屋顶的风轻了些。
远处山门台阶上，一名弟子提帚扫阶。
他扫到一半，忽然停住。
抬头望来。
月色正照在屋顶，两道身影并立，一高一矮，肩靠肩，手牵手。
命锁的光从他们掌心渗出，淡淡地浮在空中，像一条不会断的线。
弟子怔住。
扫帚落地。
他没去捡，只合掌低声说：“是凤尊和凰尊……她们回来了。”
这话没传多远，可有人听见了。
市集里，卖符纸的老修士停下笔，抬头看向宗门方向。
茶楼二楼，两个年轻女修正在喝茶，一人突然指着窗外：“你看那边！”
另一人顺着看去，倒吸一口气：“天啊，是她们……真的在一起了。”
“听说她们破了虚界回来的。”
“不止，她们道境合一了，命锁都成一体了。”
“不是传说吗？我还以为是编的。”
“亲眼见了才信。这哪还是人？分明是神仙眷侣。”
酒馆角落，一个醉汉猛地拍桌：“敬凤尊凰尊！”
满堂哄然。
“敬凤尊凰尊！”
声音一波接一波，从山下传到山腰，又飘进林间。
荒原深处，几个流浪修士围火夜谈，其中一人忽然站起，面向宗门方向深深一拜。
“从此世间有双月。”
“一光照杀伐，一星引归途。”
“她们不是强者。”
“她们是神话。”
这话被记了下来。
后来写进了《万界纪闻》。
再后来，成了所有宗门孩童启蒙必背的句子。
屋顶上，赤月微微侧头。
她听见了那些话。
不是用耳朵。
是命锁在震，一下一下，像心跳回应着人间的念诵。
凰云察觉她的动作，抬眼看她。
赤月低头看回去。
两人对视。
谁都没说话。
然后赤月伸手，拇指擦过凰云眼角。
那里有一点湿。
凰云眨了眨眼，没躲。
她反手握住赤月的手，十指重新扣紧。
这一次，命锁的光更淡了。
几乎看不见。
可那种连接感更强了。
像是呼吸同步，心跳同频，连眨眼的节奏都一样。
墨辰睁开一只眼。
看了片刻，又闭上。
混沌兽哼了一声，翻了个身，依旧睡着。
月光移到了屋脊正中。
照得两人的影子叠成一块，分不清界限。
山门外，一辆飞舟路过。
舟上弟子纷纷探头。
“快看！是凤尊凰尊！”
“别大声！让她们安静待着吧。”
“值得一看。我这辈子能见到这一天，够说了。”
飞舟远去。
另一处秘境出口，两名散修刚传送出来，一人抬头便愣住。
“那边……是不是……”
同伴顺着看去，笑了：“是她们。回来了。”
“真好。”
“嗯。真好。”
这话一路传开。
边境战场，正在疗伤的将军忽然抬头。
他本已双目失明，却像是看见了什么，嘴角扬起。
“她们赢了。”他对副官说。
“谁？”
“所有人。”
北境雪峰，闭关百年的老祖睁开眼。
他掐指一算，又摇头笑了。
“不用算了。”
“答案已经挂在天上。”
南疆古庙，香炉无风自燃。
庙祝跪倒在地，泪流满面。
“神迹现世，双月同辉。”
“此生无憾。”
这些话，没有一句传到屋顶。
赤月和凰云也不知道。
她们只是站着。
手牵着手。
风吹起凰云的发，扫过赤月的手背。
赤月没动。
凰云也没动。
远处钟声响起。
第一声。
第二声。
第三声。
是宗门晨钟。
以前每次钟响，她们都要动身。
要么练剑，要么布阵，要么迎敌，要么出发。
今天没有。
钟响到第七声时，赤月终于动了。
她松开一只手，抬起来，轻轻按在凰云后颈。
不是拉她走，也不是提醒她该做什么。
只是确认她在。
凰云仰头看她。
赤月低头看她。
第八声钟响。
第九声。
钟声落定。
山门处传来脚步声，是弟子们开始早课。
有人小声议论。
“凤尊和凰尊还在上面。”
“别打扰她们。”
“就让她们待着吧。”
一片安静。
所有人都绕开了那片屋顶。
像是怕惊扰什么。
日光一点点爬上屋檐。
照在两人脚边。
赤月忽然说：“饿了。”
凰云愣了一瞬。
然后笑了。
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。
很小声，肩膀微微抖。
她点头：“回去吃点东西。”
赤月嗯了一声。
可两人都没动。
手还是牵着。
影子还是叠着。
命锁的光，还在指尖流转。
山下集市，说书人摆好桌子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开口：
“今日讲一段真事。”
“不为赚钱，只为传名。”
“话说万界之巅，有二人。”
“一执焚寂剑，一握周天盘。”
“战则同生，退则共息。”
“世人称——”
台下听众齐声接道：
“凤尊凰尊！”
说书人抚须而笑。
“正是。”
“且听我讲——她们如何笑无声，却震彻九州。”
屋顶上，凰云靠在赤月肩上。
赤月下巴轻轻碰了碰她发顶。
风停了。
鸟没叫。
连远处的钟声也停了。
只有命锁的光，在两人指尖，一下，一下，闪着。
全书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