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间,弘暟和灵汐满月了,满月宴办得简单,只请了乌拉那拉府上的亲眷,宫里赏赐又下来一波,府里上下喜气洋洋的,宴席散后,日子又恢复平静,可正院里却一天比一天热闹,
原因无他,这两个小的,实在太有意思了。
弘暟打小就显出不同,别家孩子满月时还软乎乎的,他却壮实得很,小胳膊小腿结实有力。赵嬷嬷常说:“三阿哥这劲儿,跟人家三四个月的孩子似的。”
更奇的是他性子,不爱哭闹,醒着的时候就安静地躺着,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,像是在观察什么,只有饿了或不舒服时才哼唧几声,声音也不大。
清仪有次逗他,把手指伸到他手边,小家伙一把攥住,力气大得让清仪都惊讶。
“爷您看,”她笑着对胤禛说,“暟儿这手劲儿。”
胤禛也试了试,果然被儿子攥得紧紧的,他非但不觉得疼,反而笑了:“好小子,有劲儿好,以后练武是块料。”
灵汐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,小丫头爱笑,睡醒了笑,吃饱了笑,见着人了更笑,笑声清清脆脆的,听着就让人心情好,而且她对声音特别敏感,丫鬟走路轻了重了,她都会转头去看。
有次赵嬷嬷在屋里收拾东西,不小心碰响了铜盆,哐当一声,别的孩子早该吓哭了,灵汐却睁大眼睛,不仅没哭,还咧开嘴笑了,小手小脚欢实地蹬着。
更奇的是她喜欢水,每次洗澡都特别乖,不哭不闹,黑眼睛盯着水面看,有次丫鬟给她洗小手,水滴溅起来,她竟伸出另一只手去抓,没抓到还哼唧两声,像是可惜。清仪把这些看在眼里,心里明白,这孩子天生亲水,灵根怕是与水相关,两个小的特别,三个大的也不遑多让。
弘晖现在是十足的大哥模样,下了学就往正院跑,第一件事就是看弟弟妹妹,他最喜欢抱着弘暟念书,虽然弟弟还听不懂。
“今天先生教了《千字文》,”弘晖抱着弘暟,一本正经地念,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……”
弘暟居然真不闹,安静地听着,偶尔还啊一声,像是在应和。
灵韵则是灵汐的专属玩伴,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点特别,她能让枯萎的花重新开起来,虽然只能维持一小会儿,花朵也小小的,但够哄妹妹了。
“汐汐看,”灵韵蹲在摇床边,手里拿着一朵蔫了的小野花,集中精神,很快,那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舒展,绽开淡粉的花瓣。灵汐盯着看,忽然咯咯笑起来,小手朝着花的方向伸。
清仪在旁看着,既欣慰又有些担忧,孩子们天赋显露得越来越明显,这在这灵气枯竭的世界,不知是福是祸。
最安静的是弘昀,这孩子话少,但细心,他发现弟弟妹妹睡觉时容易被外头的声音吵醒,就自己琢磨着,在摇床周围摆了几块小石头,看似随意,实则暗合了最简单的安神阵法,摆完后,灵汐果然睡得安稳多了,连弘暟的呼吸都更绵长。
清仪发现时,惊讶地看了小儿子好久,弘昀被她看得不好意思,小声说:“额娘,我就是试试。”
“试得好,”清仪揉揉他的头,“昀儿真聪明。”弘昀抿嘴笑了,耳朵有点红。
这日午后,一家人在正院消暑,胤禛难得清闲,陪着清仪在窗边榻上坐着喝茶,三个大的在屋里玩,两个小的在摇床里睡着。忽然,灵汐醒了,小丫头不哭不闹,自己玩手指玩了一会儿,大概是无聊了,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挥了挥,就在这时,榻边小几上的茶杯里,茶水忽然轻轻荡漾起来,一圈圈涟漪从中心荡开,撞到杯壁又荡回来。
清仪和胤禛同时看过去,茶杯里的水还在轻轻晃动,而灵汐的小手正对着茶杯方向。
“这……”胤禛压低声音。
清仪按住他的手,轻轻摇头,她起身走到摇床边,见灵汐正盯着茶杯看,黑眼睛里满是好奇,似乎不明白那水为什么动。
“汐儿喜欢水?”清仪轻声问。灵汐转头看她,啊了一声,又去看茶杯,清仪笑了,伸手轻轻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:“小调皮。”
她没多说,但心里清楚,灵汐的天赋已经开始无意识外显了,好在只是让水微微荡漾,不算什么大动静。
这时弘暟也醒了,才两个多月,他已经会翻身了,这一翻差点压到摇床里的小布偶,那是灵韵亲手做的,塞了安神草药。就在布偶快被压住时,一阵极轻的微风拂过,把布偶往旁边托了托,正好避开弘暟的小身子。
清仪转头,见弘昀正收回手,小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耳朵又红了。
“昀儿,”她温声说,“谢谢。”
弘昀摇摇头:“不能让姐姐的布偶脏了。”
灵韵跑过来看:“呀,弟弟差点压到我的娃娃!还好还好。”她拍拍胸口,又好奇地看弘昀,“弟弟,你刚才是不是……”
“没有。”弘昀立刻说。
“明明就有……”
“好了,”清仪打断他们,笑着摇头,“韵儿,带你弟弟去吃点心。”
等孩子们去了外间,清仪才回到榻边,胤禛一直看着刚才那一幕,这时低声问:“昀儿那风……”
“一点小把戏,”清仪坐到他身边,“孩子们都有天赋,慢慢显露了。”
胤禛沉默片刻,才说:“会不会有麻烦?”
“只要小心些,不会。”清仪握住他的手,“况且有我们在。”
胤禛点点头,把她揽进怀里,两人靠在窗边,看着屋里的孩子们。弘晖正拿着本书,指着上面的字教灵韵认,虽然他自己也认不全,灵韵听得很认真,时不时问一句,弘昀安静地坐在旁边,手里摆弄几块小石头,大概又在琢磨什么阵法。
摇床里,弘暟和灵汐并排躺着,弘暟抓着自己的小脚丫玩,灵汐则盯着屋顶看,小手偶尔动一下。
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在地上投出温暖的光斑,屋里满是孩子们细碎的说话声、笑声,偶尔还有灵汐啊呀的稚嫩声音,胤禛看着这场景,忽然收紧手臂,把清仪搂得更紧些。
“清仪。”他低声唤。
“嗯?”
“朕此生功业,”胤禛看着屋里五个孩子,声音里满是感慨,“以此景为最。”
清仪抬头看他,胤禛眼里有光,那光是暖的,软的,和他平日里在朝堂上的冷硬完全不同,他低头看她,唇角弯着:“什么江山社稷,什么青史留名,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幕。”
清仪心头一暖,靠回他肩上:“爷又说傻话。”
“不是傻话,”胤禛认真道,“是真心话。”
前世他汲汲营营,最后坐拥天下,身边却空无一人,养心殿的夜那么冷,那么长,他批着奏折,听着更漏,心里空得能听见回音。
这一世,他有清仪,有这五个孩子,屋子里满满当当的,笑声哭声都是活的,这才叫过日子。
“等他们再大些,”胤禛忽然说,“咱们带他们去庄子上住,教晖儿骑马,教韵儿弹琴,教昀儿观星,暟儿和汐儿还小,就带着他们看花看草,捉蝴蝶。”
他说着说着自己笑了:“是不是想得太远了?”
“不远,”清仪轻声道,“日子一天天过,很快的。”
是啊,很快的,弘晖都会念《千字文》了,灵韵都能用灵力催开小花了,一转眼,孩子们就长大了。
“清仪。”
“嗯?”
“谢谢你。”胤禛在她发间轻轻印下一吻,“谢谢你把孩子们带来,谢谢你把日子过成这样。”
清仪没说话,只是伸手回抱了他,有些话不必说,彼此心里明白就好,就像此刻相拥的温暖,就像屋里孩子们的笑声,就像透过同心契传来的、安稳满足的情绪,都是真的,都会长长久久。
窗外忽然传来扑棱一声,是鸟儿飞过,灵汐立刻转头去看,小脑袋转得飞快,清仪和胤禛相视一笑。
“汐儿将来怕是个坐不住的。”胤禛笑道。
“那也好,”清仪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,“活泼些,热闹。”
正说着,弘晖走过来:“阿玛,额娘,先生今天夸我字写得好。”
“是吗?”胤禛伸手把大儿子抱到膝上,“给阿玛看看。”
弘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,上面是工工整整的父母二字,虽然笔力还稚嫩,但结构端正,一看就是认真写的。
“写得好,”胤禛揉了揉儿子的头,“晖儿真棒。”
弘晖笑得眼睛弯弯的,灵韵也凑过来:“阿玛阿玛,我今天也让花开了!虽然只开了一小会儿。”
“韵儿也棒。”清仪把她也揽过来。弘昀站在旁边看着,没说话,但眼里有笑意。
胤禛看着围在身边的三个孩子,又看看摇床里两个小的,心里那点前世的孤寂冷清,终于被彻底驱散了,这一世,他什么都有了,够了,真的够了。
夕阳西下时,孩子们被嬷嬷带下去用点心,屋里安静下来,只剩夫妻二人和两个又睡着的小的。
胤禛还搂着清仪,忽然低声说:“清仪,我有时候会怕。”
“怕什么?”
“怕这是一场梦,”胤禛声音很轻,“怕一睁眼,又回到养心殿那个冰冷的夜里,身边一个人都没有。”
清仪转身看他,伸手抚上他的脸:“不是梦。”
“我知道,”胤禛握住她的手,“可就是怕。”
清仪没说话,只是靠进他怀里,两人静静相拥,听着彼此的心跳。许久,胤禛才又说:“不过有你在,我就不怕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清仪。”
“嗯?”
“这一世,咱们一定要白头到老。”
“好。”
夕阳的余晖洒进屋里,给一切都镀上温暖的金色,摇床里,弘暟和灵汐睡得正香,小脸上还带着笑,窗外,夏天快要过去了,而屋里的温暖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