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月后,胤禛刚下朝回府,苏培盛就捧着几封密报迎上来,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:“爷!南边来信了!”
“拿书房来。”胤禛脚步没停,径直往书房走。进了书房,他拆开第一封,是陈太医的亲笔信,字迹有些潦草,能看出写信人的激动:
“幸得王爷先见之明!月前江南三府七县果现疫情,所幸防范已先,药材充足,净水木牌分发各村后,饮水致病者大减,按王爷所授之法隔离病患、清理污秽,疫情未成蔓延之势,现已基本控制。”
胤禛长舒一口气,靠进椅背里,成了,他真的防住了,前世这场时疫死了上千人,好几个地方官因此丢官罢职,这一世,他提前两个月布局,竟真的把灾祸扼杀在萌芽里。
继续往下看,陈太医详细写了各地情况:哪个村最早发现病例,用了什么药,净水木牌百姓如何称奇,最后一句是:“百姓皆感念王爷恩德,有村落自发为王爷立长生牌位,日夜祈福。”
胤禛放下信,又拆开粘杆处的密报,内容更详细些,还附了几份地方官的奏报抄本,都是夸雍郡王深谋远虑、体恤民情的,他看着那些字句,忽然笑了。
“爷?”苏培盛小心地问,“可是好消息?”
“是好消息。”胤禛把信递给他,“疫情控制住了,没酿成大灾。”
苏培盛匆匆扫了几眼,眼睛一亮:“恭喜爷!这可是大功德!”
胤禛没说话,起身走到窗前,院子里那几株牡丹已经开了,粉白的花在初夏阳光里开得正好,
他想起了两个月前,清仪靠在他怀里说做了个梦的样子,想起了朝堂上那些弹劾,想起了自己坚持时心里那点不确定,现在,尘埃落定。
“苏培盛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去正院,”胤禛转过身,“跟福晋说,晚上我过去用膳。”
“嗻!”
正院里,清仪正教弘晖写字,弘晖握笔的姿势已经很像样了,小身板挺得笔直,一笔一划写得认真,灵韵在旁边玩七巧板,时不时抬头看看哥哥,又看看额娘,清仪忽然顿了顿,一股温润的、磅礴的力量,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涌来,那力量纯正祥和,带着浓浓的感激念力,像春日暖阳般照进她的灵台,功德之力,比她之前感受过的任何一次都更精纯、更深厚,源源不断,仿佛无数人在同一时刻诚心祈愿。
清仪闭上眼,任由那力量流淌过经脉,灵力在这股功德之力的滋养下,运转越发圆融顺畅,修为隐隐又精进了一分。
更奇妙的是,腹中传来一阵愉悦的悸动,那团温润的生机像被暖阳轻抚,传来清晰的情绪,安稳、欢喜、满足,这孩子,竟能吸收功德之力?清仪睁开眼,手轻轻搭在小腹上,唇角不自觉地弯起。
“额娘?”弘晖放下笔,歪头看她,“您笑了。”
“嗯,”清仪揉揉他的头,“想起高兴的事。”
“什么高兴的事呀?”灵韵凑过来。
清仪想了想:“大概是有很多人平平安安的,真好。”
孩子们似懂非懂,但见额娘开心,也跟着笑起来,这时赵嬷嬷进来,笑着说:“福晋,前头传话,王爷晚上过来用膳。”清仪点点头,心里明镜似的,他定是收到南边的消息了。
晚膳时分,胤禛果然来了。他进门时神色轻松,眉宇间那点常驻的郁气散了干净,三个孩子围上去,他挨个抱了抱,才在清仪身边坐下。
“今儿气色不错。”清仪给他盛汤。
“嗯,”胤禛接过碗,“有好消息。”
他用膳时才把事情简单说了,没说细节,只说南边的防疫见效了,疫情控制住了,清仪安静听着,等他说完才轻声说:“那便好。”
“多亏了你那个梦。”胤禛看着她,眼里带着笑,“若不是你提醒,这会儿怕是已经乱成一团了。”
清仪摇摇头:“是爷信我,又肯去做。”两人对视一眼,都没再说下去,有些话不必说透,彼此心里明白就好,等孩子们被嬷嬷带下去,屋里只剩两人时,胤禛才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包。
“这是什么?”清仪看着他打开布包。
里面是几个手工缝制的平安符,布料粗糙,针脚也不够细密,但能看出缝制人的用心,符上还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平安、康健。
“南边百姓送来的,”胤禛把平安符放到清仪手里,“陈太医带回来的,说是几个村子的老人妇人一起缝的,让一定转交给四王爷和王妃。”
清仪拿起一个平安符仔细看,布料是最寻常的粗布,里头塞的不知是什么草药,散发着淡淡的、安神的清香。
“他们不知道王府不缺这些,”胤禛声音低了些,“但这是心意。”
清仪握紧平安符,她能清晰感觉到,这些看似普通的小物件上,缠绕着纯正的感激念力,虽微弱,却温暖。
“我很喜欢。”她说。
胤禛笑了,伸手把她揽进怀里:“喜欢就好。”他顿了顿,“清仪,你知道吗,今天收到奏报时,我忽然想起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
“为政者,预则立。”胤禛慢慢说,“以前总觉得这话是空谈,可这次若不是你预见了,若不是我们提前准备了,现在江南不知要死多少人。”
他收紧手臂:“这不是天助,是实打实的人谋,但……”他低头看她,“也是天意,让我遇见了你。”
清仪靠在他肩上,没说话,她能感觉到,他说这话时心里的踏实和庆幸,也能感觉到,他对自己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,这感觉很好。
“爷,”她轻声唤。
“嗯?”
“下次若再有这样的梦,我还告诉你。”
胤禛低笑:“好,你告诉我,我去做。”
两人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,窗外月色很好,清辉洒进屋里,在地上投出相依的影子。
“对了,”胤禛忽然想起什么,“陈太医信里还说,百姓给立了长生牌位。”
清仪抬眼:“长生牌位?”
“嗯,说是日夜祈福。”胤禛语气轻松,“我让人传话去了,让他们别搞这些虚的,把心思用在过日子上就好。”
他说得随意,可清仪知道,那些祈福的念力已经汇聚而来了,就是今日她感受到的那股功德之力。
“其实……”她迟疑一下,“百姓诚心祈福,也是善念,受着也无妨。”
胤禛挑眉:“你还信这个?”
清仪抿唇笑:“宁可信其有。”
“行,”胤禛从善如流,“那咱们就受着。”他拿起一个平安符,轻轻放在清仪枕边,“这个放这儿,百姓的祝福,给你和孩子。”清仪看着枕边那枚粗糙的平安符,心头微暖。
夜深了,胤禛洗漱回来时,清仪已经躺下,他吹了灯,在她身边躺好,很自然地伸手护在她小腹处。
“今儿孩子闹你没?”他低声问。
“没有,乖着呢。”清仪翻过身面对他,“就是好像更活泼了些。”
“活泼好,”胤禛笑了,“像你。”
“我可不活泼。”
“那是现在,”胤禛凑近些,在她额上亲了亲,“我刚认识你那会儿,你眼里那股子劲儿,一看就不是寻常闺秀。”
清仪耳根微热:“胡说什么。”
“没胡说,”胤禛认真道,“我就喜欢你这样。”
两人又说了会儿话,渐渐有了睡意,清仪靠在他怀里,能清晰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,还有透过同心契传来的,安稳而满足的情绪。
她闭上眼,任由那温润的功德之力继续滋养着灵台和腹中胎儿,修为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,孩子传来的悸动也越来越清晰。这次江南防疫,救了多少人她不清楚,但她知道,这份功德比她之前积累的所有都深厚,或许这就是师父曾说过的功德修行?不刻意追求,只为该为之事,反而得大道馈赠。
她想着想着,意识渐渐模糊,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:等孩子出生,定要告诉他,他还没来到这世上,就已经和爹娘一起,做了件很好的事。
夜深人静,胤禛也还没睡,他搂着怀里的人,手轻轻护在她小腹处,能感觉到那团温润的生机。他想起了前世,想起了那些在疫病中死去的人,想起了地方官惶惶不安的奏报,想起了皇阿玛紧锁的眉头。
这一世,都不一样了,因为他有清仪,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满当当的,他低头,在清仪发间轻轻印下一吻,无声地说:谢谢!谢谢你来我身边,谢谢你把晖儿他们带来,谢谢你愿意信我,陪我走这一程。
窗外月色清明,院中牡丹在夜风里轻轻摇曳,而远在江南的某个小村落,祠堂里还亮着灯,几个老人对着新供的长生牌位,虔诚地合十祈愿:“愿四王爷和王妃平安康健,多福多寿。”
那念力纯正温暖,穿过千山万水,汇入雍郡王府上空无形的气运之中。
这一夜,许多人安睡,因为有人未雨绸缪,有人倾力相助,而这,仅仅是个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