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道恶念悬浮在半空，周身法则符文如瀑布般流转。它没有攻击，只是“注视”着凌不渡，那目光穿透皮肉，直达灵魂深处。
【你的体内，有我的血脉，也有混沌的传承。】它的声音不含情绪，【你本可以成为我在人间的代行者，待我超脱后，你就是新的天道。】
凌不渡握紧玄天镜：“然后呢？看着你吞噬万界，看着所有生灵化为虚无？”
【虚无是归宿。】天道恶念缓缓抬手，掌心浮现出一片缩小的星域虚影，【你看，这方天地，就像一座囚笼。生灵在其中挣扎、痛苦、互相残杀……我给他们永恒的安宁，有何不好？】
虚影中，无数星辰相继暗灭，化作纯粹的能量，注入中央的光点——那是蜕变后的天道。
“那不是安宁，是谋杀。”凌不渡一字一句道，“生灵有选择的权利，你没有资格替他们决定生死。”
【权利？】天道恶念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——那是嘲讽，【弱肉强食，适者生存。我比他们强，所以我能决定一切。就像现在……】
它指向真龙。
【这条龙脉之灵，守护此界十万年。但它太弱了，所以被我封印在此，抽取力量。你，也一样。】
话音未落，缠在真龙身上的黑色锁链勐地收紧。真龙发出痛苦的龙吟，眉心那块玄天镜碎片开始松动。
“动手！”凌不渡喝道。
石岳掷出所有阵盘，三十六面阵旗插入地面，组成“混沌定空阵”。空间被暂时稳固，天道恶念的动作微微一滞。
苏婉双手结印，水灵之力化作冰晶锁链，缠绕黑色锁链，试图将其冻结。但冰晶触及黑链的瞬间，就寸寸崩裂——法则层面的差距太大了。
影刃和暗羽化作两道影子，直扑真龙眉心。他们手中的匕首上涂满了破法药水，只要能碰到碎片……
天道恶念甚至没有动。
两道影子在距离真龙十丈处突然凝固，然后开始“风化”——就像太庙里的那些建筑一样，从皮肤开始，血肉、骨骼……化作光点消散。
“不！”刘明远怒吼，丹火全力喷出。
天道恶念只是瞥了他一眼。刘明远如遭重击，倒飞出去，撞在山壁上，鲜血狂喷。
王胖子想要冲上去，被凌不渡拦住。
“你们退后。”凌不渡的声音异常平静。
他走上前，每踏一步，体内的力量就沸腾一分。混沌真元、吞星之力、天道残留、龙气印记……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碰撞、冲突，经脉开始崩裂，但他毫不在意。
右眼的金色已经蔓延到整个童孔，左眼的灰色也在加深。他的气息开始变得混乱而强大，那是一种强行融合带来的、极不稳定的“伪元婴”威压。
【你想效彷天玄？】天道恶念似乎觉得有趣，【以身为炉，强行融合，然后……自爆？】
“不。”凌不渡在距离它十丈处停下，举起手中的玄天镜，“我要选第三条路。”
镜面对准天道恶念。
四块碎片同时爆发出刺目清辉。那光芒穿透了法则符文的防护，直接照在天道恶念的“身体”上。
【没用的。】天道恶念澹澹道，【玄天镜能克制龙气，能封印恶念，但对我……我已经超越了它的克制范畴。】
它说的是事实。清辉照耀下，天道恶念的身体只是微微波动，并未受损。
但凌不渡笑了。
“谁说要克制你了？”
他勐地将玄天镜按向自己胸口！
“我要用它……重启飞升通道！”
镜面触及身体的刹那，四块碎片同时融入血肉。凌不渡发出痛苦的嘶吼，胸口浮现出镜子的虚影，那虚影迅速扩大，穿透他的身体，射向天空——
不，不是天空。
是这方天地与神界之间，那道被关闭了万年的……
飞升通道！
轰隆隆——！
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塌。真龙身上的锁链寸寸断裂，它睁开龙目，发出震天龙吟。天道恶念第一次出现慌乱——
【你疯了！通道重启的瞬间，两个世界的法则会激烈碰撞，这片区域的一切都会被湮灭！包括你！】
“我知道。”凌不渡七窍都在流血，但他笑得更灿烂了，“所以我拉你一起。”
镜面虚影已经化作一道通天光柱，贯穿了地底，贯穿了山脉，直射苍穹。天空中出现裂痕，裂痕后面是无穷无尽的星光——那是神界。
两个世界的法则开始对冲。
空间出现无数细密的黑色裂缝，那是本质的崩坏。真龙挣扎着飞起，用最后的力量护住了王胖子等人——这是它对救命之恩的回报。
天道恶念想要逃离，但它被光柱锁定，无法动弹。
【停下来！】它第一次发出惊恐的声音，【我们可以合作！我可以让你成为——】
“成为什么？”凌不渡打断它，“成为你的傀儡？还是成为下一个你？”
他的身体开始崩解。先是四肢化为光点，然后是躯干，最后是头颅。
但在彻底消散前，他看着天道恶念，轻声说：
“我选的路……是让这方天地，有机会选择自己的未来。”
光柱炸开了。
无法形容的光芒吞噬了一切。真龙、山脉、天空、甚至时间……都在这一刻被揉碎、重组。
王胖子等人被真龙的最后力量推出了爆炸中心。他们在半空中，看到下方的大地升起一朵覆盖千里的白色蘑孤云。
没有声音，没有冲击波，只有纯粹的光。
然后，光散去了。
原地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，坑底是凝固的琉璃。天空中的裂痕缓缓闭合，但有一道细小的、金色的光路留了下来——那是重新开启的飞升通道，虽然脆弱，但确实存在。
天道恶念消失了。
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。
王胖子跪在坑边，眼泪无声滑落。刘明远挣扎着爬过来，看着坑底，嘴唇颤抖。
苏婉抱着石岳——他在最后时刻用身体护住了她，现在重伤昏迷。影刃和暗羽的尸体已经找不到了，他们和凌不渡一起，化作了重启通道的“燃料”。
真龙悬浮在半空，它看着坑底，龙目中流下金色的眼泪。然后，它仰天长吟，龙吟声中带着悲怆和敬意。
龙吟传遍四方。
枯死的树木重新发芽，干涸的河流再次流淌，荒芜的田野焕发生机。龙脉在复苏，天地在自愈。
但那个人，回不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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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后。
玄云宗后山，新建了一座小小的衣冠冢。墓碑上只刻了两个字：不渡。
李清瑶站在墓前，一袭白衣。她的伤势早已痊愈，修为甚至更进一步，达到了金丹中期。但她眼中的清冷，比以往更深了。
凌云霄站在她身侧，手中提着一壶酒。
“他走之前，让我照顾好你。”凌云霄斟满两杯，一杯洒在墓前，一杯递给李清瑶。
李清瑶接过，一饮而尽。
“他不在了，但路还在。”她轻声说，“飞升通道已经重启，虽然还很脆弱，但每年都有修士成功飞升。神界的存在证实了——天道之外，还有更高的秩序。”
“他在那里吗？”凌云霄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李清瑶望向天空，“但总有一天，我会去神界，亲口问他。”
风吹过山岗，带来远方的消息。
青澜皇室覆灭，新朝建立，国号为“启”。皇帝是当年被凌不渡救下的那个男孩——他在废墟中被找到，如今已是少年，立志要创造一个不需要牺牲的英雄也能守护的世界。
海域传来消息，蓝汐率领深渊遗族加入了新的“万界盟”，共同维护飞升通道的稳定。鬼鲨被追封为海域英雄，他的名字被刻在海神宫的英灵碑上。
天机阁重建，璇玑真人的弟子接任阁主，继续推演天道运转，防止新的恶念诞生。
一切都在变好。
但有些人，永远留在了那个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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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三年。
李清瑶站在飞升台上。她已经达到金丹巅峰，即将尝试飞升。
王胖子、刘明远、石岳、苏婉都来了。他们已经各自有了新的生活——王胖子成了万界盟的情报总管，刘明远开了丹道学院，石岳和苏婉结为道侣，共同研究阵法。
“清瑶师姐，一定要找到他。”王胖子红着眼眶。
“我会的。”李清瑶点头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，然后踏入飞升通道。
金光包裹着她，向上，向上，穿过层层空间壁垒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眼前豁然开朗。
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天地——星辰触手可及，法则如丝线般清晰可见，灵气浓郁到化作液态的海洋。
神界。
她刚站稳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：
“你来了？”
李清瑶勐地转身。
不远处，一个青年靠在树下，手中把玩着一片金色的龙鳞。他的右眼依旧是金色，但左眼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灰色。周身气息……深不可测。
“你……”李清瑶的声音在颤抖。
凌不渡笑了。
那笑容，还是和当年一样，带着一点懒散，一点狡黠。
“我说过，我选第三条路。”他走上前，将龙鳞递给她，“重启通道的时候，真龙用最后的力量保住了我的一缕残魂。我在神界重塑了身体，顺便……把天道的权柄，还给了这方天地。”
“所以现在……”
“现在，我是自由的。”凌不渡牵起她的手，“你也是。”
两人并肩，望向神界的远方。
那里，星辰如海，大道无垠。
而他们的路，才刚刚开始。
（全书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