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凄厉的嚎叫如同冰冷的锥子,刺破了小村宁静的夜幕。
林清清躺在杂物间的干草铺上,刚刚因触摸到那丝奇异“生机”脉动而泛起的一丝涟漪,瞬间被这充满野性与暴戾的嘶吼冻结。她能清晰地“听”到,那嚎叫声中蕴含的,绝非普通山野兽类的气息,而是一种更加凝练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……妖异?或者说,是某种被这个世界独特规则浸染后,产生的异类气息。
隔壁主屋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。周大牛低沉的呵斥,周婶压抑的惊呼,狗娃带着哭腔的询问,还有周叔更加剧烈的、仿佛要将肺叶咳出来的声音。
“关门!快顶上门闩!”周大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。
沉重的木门被用力合上的闷响,以及门闩插入的“咔哒”声传来。院落里,那只瘦弱的小黄狗发出了恐惧的呜咽,随即被周婶低声喝止。
整个周家小院,瞬间被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笼罩。
林清清的心沉了下去。她现在的状态,别说对付这种听起来就不好惹的“东西”,就是一只强壮点的野狗,都能要了她的命。她成了这个家庭里最脆弱、最需要保护,也最可能拖累他人的存在。
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,缠绕上她的心脏。
不。
不能只是等待。
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灵魂的虚弱,再次将心神沉入那点微弱的【心烬】。这一次,她不再去感应外界的“生机”脉动,而是将所有的意念,所有的专注,都凝聚于自身!
感应!
感应这具残破躯体内,是否还潜藏着哪怕一丝,可以被调动的力量!
骨骼的裂痕,经脉的萎缩,脏腑的暗伤……一切都在清晰地告诉她“此路不通”。【蚀寂之焰】已熄,灵能感应全无,她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。
就在她几乎要放弃,准备听天由命之时——
她的意念,无意间扫过了左肩。
那枚沉寂的“根源”碎片。
它依旧如同沉睡般,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溢出,也不再抽取她的生命力。但在她全神贯注的“内视”下,她“看”到,在那碎片与她肉身、灵魂连接的极细微处,残留着一些……东西。
不是能量,更像是某种“印记”,或者说“信息残留”。
那是她之前强行剥离大部分“根源”波动和“蚀骸”标记时,无法彻底清除,或者说,已经与她自身存在深度绑定的、最本源的“痕迹”。属于“根源”的、那绝对“空无”与“界定”的底层特质,以及属于“蚀骸”标记的、那“侵蚀”与“终结”的冰冷法则,如同最细微的尘埃,沉淀在了她的生命基底之中。
它们无法被主动驱动,却无形中改变了她的“本质”。
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,照亮了她的意识。
既然无法调动力量……那能否……利用这种“本质”?
就像一块磁石,无需主动发力,其本身的存在,就能影响周围的铁屑。
外面那东西,无论是什么,其存在本身,必然也遵循着这个世界的某种底层规则。而她的“本质”中,蕴含着来自虚空的、更高层面(或者说更底层)的“空无”与“终结”的印记……
她尝试着,不再去“驱动”任何东西,而是将自己的“存在感”,将那份沉淀在生命基底中的、独特的“本质”,如同水中的墨滴般,极其缓慢、极其克制地……向外“渲染”开一丝。
没有光芒,没有声音,没有能量波动。
只有一种极其晦涩、难以察觉的“气息”,以她为中心,弥漫开来。这气息带着一种万物归寂的“空”,带着一种法则终末的“冷”。它微弱到几乎不存在,若非林清清自身就是源头,连她自己都难以捕捉。
但这气息出现的瞬间——
院落外,那原本越来越近、带着贪婪与暴戾的沉重脚步声和粗重喘息声,猛地一滞!
紧接着,一声带着明显困惑、警惕,甚至是一丝……本能忌惮的低吼传来。那吼声不再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,反而充满了试探与不确定。
有效!
林清清心中一震,但不敢有丝毫松懈。她维持着那种奇特的“渲染”状态,将自身那危险的“本质”气息,如同无形的屏障,笼罩住这间小小的杂物间,乃至整个周家院落。
她像一头受伤的太古凶兽,收敛了所有爪牙,仅仅是将自身血脉中那源自食物链顶端的、亘古存在的威压,释放出了微不足道的一丝。
对于外面那可能只是初步开启灵智、依靠本能行事的“东西”而言,这丝气息,足以让它感到致命的威胁与不可理解。
脚步声开始在院落外围逡巡,粗重的鼻息声不断响起,似乎在努力分辨这令它不安的气息来源。它几次试图靠近,都被那无形的“屏障”逼退,发出焦躁而愤怒的低吼。
杂物间内,林清清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灵魂传来阵阵眩晕。维持这种状态的消耗,远超她的想象。这并非力量消耗,而是意志与生命本源的直接透支。她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点燃的蜡烛,正在加速融化。
但她不能停。
主屋里,周家四口的呼吸都屏住了,恐惧如同实质。周大牛握紧了手中的柴刀,手臂青筋暴起,死死盯着门口。周婶将狗娃紧紧搂在怀里,身体微微发抖。周叔的咳嗽声也被强行压了下去,只有胸腔剧烈的起伏显示着他的痛苦与紧张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,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外面的低吼声渐渐变得迟疑,那充满恶意的窥探感也开始减弱。最终,在一阵不甘的、带着某种动物性困惑的呜咽声后,沉重的脚步声开始远去,消失在村外的黑暗山林之中。
危机……暂时解除了。
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良久,周家院落里凝固的气氛才稍稍松动。
周大牛缓缓松开紧握柴刀的手,掌心已被汗水浸透。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,走到门边,侧耳倾听了许久,才低声道:“好像……走了。”
周婶瘫坐在地上,抱着狗娃,母子俩都是一脸后怕。周叔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,仿佛要将刚才强行压抑的痛苦一并宣泄出来。
林清清也终于支撑不住,那丝外放的“本质”气息瞬间收回。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,她眼前一黑,几乎晕厥过去,只能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勉强维持着意识的清醒。
她躺在干草铺上,剧烈地喘息着,感觉灵魂像是被抽空了大半,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虚弱。
“刚才……是怎么回事?”周大牛的声音带着疑惑和后怕,他看向杂物间的方向,眼神复杂。“那狼妖……好像在怕什么东西?”
周婶也回过神来,惊疑不定地看向杂物间:“当家的,你是说……”
夫妻俩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猜测。
是草料棚里那个来历不明的白发姑娘?
可她明明伤得那么重,连动弹都困难……
林清清听着外面隐约的对话,心中苦笑。她无法解释,也不能解释。这种手段可一不可再,而且代价巨大。下一次,未必还能唬住对方。
更重要的是,那声狼嚎,以及周大牛脱口而出的“狼妖”二字,让她明白,这个看似平凡的农耕世界,水面之下,潜藏着她不了解的危险。
恢复力量,不再是遥远的渴望,而是迫在眉睫的生存必需!
她必须尽快找到,在这个“绝灵”世界里,属于她自己的道路。
用这凡尘为炉,以自身残躯为胚,以那点不灭【心烬】为火,淬炼出一柄……能够斩开前路荆棘的,凡血之刃!
夜色深沉,小村重归寂静,但某种东西,已经在黑暗中悄然改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