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区大院的门岗比林凡想象中还要严格。
门口的哨兵身姿笔挺，眼神锐利如鹰，看到林凡递过来的纸条和退伍证，仔细核对了半天，又通过内部电话确认后，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，放行。
走进大院，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没有外面街道的喧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肃穆的氛围。
道路两旁栽着高大的白杨树，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，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一座座略显陈旧的苏式小楼整齐排列，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，楼前晾晒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被褥，偶尔能看到穿着老式军装的老人在树下下棋、散步，神情悠闲却自带一股威严。
按照纸条上的门牌号，林凡很快找到了目的地——一栋两层小楼，门口挂着“光荣之家”的牌子，门旁栽着两盆修剪整齐的冬青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，抬手敲响了门。
“谁啊？”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。
“爷爷，是我，林凡。”林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门口站着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。
他身材高大，即使背有些微驼，也难掩挺拔的身姿，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，那是岁月和风霜留下的痕迹，一双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，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干净的旧军装，领口的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。
这就是他的便宜爷爷，林卫国。
“回来了。”林卫国的声音平淡，听不出太多情绪，只是侧身让林凡进来。
走进屋里，林凡快速扫视了一圈。陈设简单朴
素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。
客厅里摆着一套老旧的实木沙发，扶手处有些磨损，墙上挂着一幅“猛虎下山图”，旁边还挂着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，照片上的人穿着军装，英姿勃发。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茶叶的清香。
“坐吧。”林卫国指了指沙发，自己则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，拿起桌上的紫砂壶，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林凡依言坐下，双手放在膝盖上，姿态显得有些拘谨，符合一个刚经历家庭巨变、面对威严祖父的年轻人形象。
他沉吟了一下，开口说道：“爷爷，我……我出去转了转，想通了一些事情。”
“哦？想通什么了？”林卫国呷了口茶，眼皮都没抬一下，语气听不出喜怒。
“爸妈的事……虽然难过，但日子总得过下去。”林凡斟酌着词句，一边说，一边观察着林卫国的反应，“我以后会好好生活，不辜负他们的期望。”
“嗯。”林卫国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，目光却始终在林凡脸上逡巡，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，又像是在甄别一件赝品。
林凡心里微微一紧，这位便宜爷爷的气场确实不一般，那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，让他有些不自在。
他决定主动出击，打探些消息：“爷爷，我看大院里好像没什么变化，张叔他们家还在原来的位置吗？”张叔是他从系统给的“记忆碎片”里扒拉出来的一个名字，据说是以前林家的老邻居。
“在，老张去年刚退休，天天在家摆弄他那几盆兰花。”林卫国回答得很随意。
“那……最近院里有什么新鲜事吗？我刚回来，好多情况都不了解。”林凡又问，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。
“能有什么新鲜事，无非是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了，谁家老爷子身体不舒服了。”林卫国放下茶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“你这次出去散心，去了哪里？”
“就……就在附近转了转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，静了静。”林凡含糊其辞，他哪知道原主去了哪里，只能胡乱编造。
“是吗？”林卫国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，紧紧锁定林凡，“我听说，城东的护城河那边，好像有人掉下去了，还好被人救了上来。你没去那边吧？”
林凡心里咯噔一下，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林卫国的试探，只能硬着头皮道：“没……没去，我就在城西那边转了转。”
接下来，林凡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关于当前社会形势、经济发展的问题，甚至还隐晦地提到了一些未来可能发生的政策动向，想看看这位退休的高层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。
林卫国大多是随意应付着，偶尔才会说上一两句，话不多，却总能说到点子上。
一番交谈下来，林凡感觉自己没打探到多少有用的信息，反而像是被对方看了个通透。
他正准备换个话题，林卫国却突然开口了，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：“你不是他。”
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。
林卫国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重复道：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林凡先是一愣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。他没想到，自己才刚到这里，和这位便宜爷爷相处还不到半个小时，就被识破了。
他定了定神，脸上挤出一丝疑惑：“爷爷，您说什么呢？我是林凡啊，您的孙子啊。”
“我孙子我认识。”林卫国靠回沙发里，语气笃定，“他虽然是军人，性子却闷得很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，从来不会像你这样，问东问西，话这么多。”
“人总是会变的嘛，经历了爸妈的事，我想通了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了。”林凡试图辩解。
“变？”林卫国冷笑一声，“变也不会变得这么快，这么彻底。你和他，长相几乎一模一样，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来。但你看人的眼神，说话的语气，甚至是你刚才端杯子的小动作，都和他不一样。”
林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，心里暗骂，自己连这些细微之处都没处理好。
“最重要的一点，”林卫国的目光变得沉重起来，“他爸妈牺牲后，他受了很大的打击，得了抑郁症，这几个月几乎不怎么说话，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眼神空洞得像个无底洞。医生说他情况很不好，需要长期调理。”
“今天早上，他跟我说出去散散心，我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，心里就堵得慌，特意让警卫员悄悄跟着他，怕他出事。结果警卫员说，他在护城河边上坐了一上午，后来就不见了，警卫员找了半天都没找到。”
林卫国的声音顿了顿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痛心：“他那个状态，怎么可能像你这样，精神头十足地回来，还跟我东拉西扯，话里话外全是试探？这根本就不是他。”
林凡张了张嘴，想再说些什么，却发现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“还有，”林卫国指了指林凡身上的衣服，“他今天早上出门穿的不是这件。他那件军绿色的外套，袖口磨破了个洞，是我亲手给他缝的，我记得清清楚楚。你这件……，也不是他的尺码。”
林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，这是混沌珠专门为林凡准备的行头。
他暗骂一声：“该死的，百密一疏！”
他立刻在心里呼唤系统：“系统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不是说身份天衣无缝吗？怎么被一眼看穿了？原主到底怎么了？”
系统支支吾吾了半天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：“那个……宿主，情况是这样的。原主，也就是你现在顶替的这个林凡，因为抑郁症太严重，今天早上骗他爷爷说去散心，实际上是去护城河……自杀了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林凡心里一惊。
“人已经没了，”系统的声音低了八度，“刚好你来了，而且你跟他长相几乎一样，连名字都一样，简直是天作之合……哦不，是巧合。我想着，这样顶替起来最方便，就没跟你说……”
“你没跟我说？”林凡气得差点跳起来，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跟我说？他自杀了？那警卫员找不到他，回头报失踪，我这身份不还是要露馅？你这是坑我啊！”
“那……那不是还没报吗？”系统理亏，声音更小了，“而且，谁让你不多问几句的？你不是能通过混沌珠，沟通天道吗？你不是还能掐指一算吗？这点小事都发现不了，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懒……”
林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，他确实没太在意原主的具体情况，以为系统给的身份就是个简单的“父母双亡、有个爷爷”的设定，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档子事。他看着眼前这位眼神锐利、满脸探究的便宜爷爷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事到如今，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。这位老人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，与其被拆穿得更难看，不如主动坦白。
林凡深吸一口气，抬起头，迎上林卫国的目光，眼神变得坦诚起来：“爷爷……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？”
林卫国眉头微挑：“你说。”
“我……能相信您吗？”林凡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。
林卫国沉默了，他看着林凡，这个和自己孙子长得一模一样，却又截然不同的年轻人。
他能感觉到，眼前的这个“林凡”，眼神清澈，带着一种他从未在自己孙子身上见过的坚定和……沧桑。
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，才缓缓开口，声音沉稳有力：“只要你不做危害国家、危害人民的事，你就可以相信我。”
这句话，掷地有声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林凡心里的一块石头，悄然落地。
他站起身，语气无比认真：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就跟您说实话。我确实不是您的孙子林凡。”
林卫国的眼神没有太大的波动，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。
“我叫林凡，来自另一个世界，或者说，我是一个游走于不同世界的时空旅人。”林凡缓缓说道，“我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，来到了这个世界，恰好遇到您孙子……出了意外，又因为某种巧合，我顶替了他的身份。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林卫国震惊的眼神，继续说道：“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，像天方夜谭。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。我之所以告诉您这些，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立足。”
“作为回报，”林凡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，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自信，“如果我能继续使用这个身份，我可以向国家提供一些……远超这个时代的科技。比如，更先进的军工技术，更高效的农业技术，甚至是一些能改变国家命运的核心科技。”
林卫国猛地站了起来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。他死死地盯着林凡，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。
时空旅人？不同世界？远超时代的科技？这些词汇，每一个都足以颠覆他的认知。
他活了大半辈子，经历过战火纷飞，见证过国家从一穷二白到逐步发展，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？但今天这番话，还是让他心神剧震。
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林凡都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，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沙哑：“你说的这些，太过匪夷所思。我需要时间消化，也需要……向上级汇报。”
林凡点点头：“我理解。”
“在我得到上级指示之前，”林卫国看着他，眼神复杂，“你可以暂时住在这儿，就当……替我那个苦命的孙子，多陪陪我这个老头子。”
“谢谢爷爷。”林凡真诚地道谢。不管这位便宜爷爷是出于什么考虑，能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和空间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
林卫国摆了摆手，转身走向窗边，望着窗外那两株老槐树，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。
林凡看着他的背影，心里明白，从他说出那些话开始，这个世界的轨迹，或许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。
而他自己，也彻底卷入了这个时代的洪流之中。至于那个坑爹的系统，林凡决定，等这事安顿下来，再跟它进行一场更“深入友好”的交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