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姐的车驶离工地。
车窗外的景象从飞扬的尘土和混乱的施工场面,逐渐变为相对整洁的市区街道。
她脸上的平静面具一点点剥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和眼底翻涌的冰冷恨意。
她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,深吸一口,烟雾模糊了她精致的侧脸。
刚才“财神”的威胁犹在耳边。
“走着瞧”?”她心里冷笑。
你不过是一条自以为是的老狗罢了,真正能咬死人的,从来都不是叫得最凶的那条。
但“老鹰岭”的消息,还是让她有些意外。
王云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,更狠。
这不仅仅是挑衅,这是直接断罗沛然的粮道,打乱他的部署。
看来,这个从庆云镇杀出来的年轻人,比她评估的还要果决,手段也更加……不拘一格。
她拿出手机,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:“料车被毁,财神暴怒罗近期必有极端动作,慎之。”
收件人是王云的号码。
发送成功后,她删除了记录,将手机收回包内。
她帮王云,有私仇,也有为自己铺后路的打算,但前提是王云不能倒得太快。
现在,火已经拱得够旺了,她需要稍微后退一步,看看这场大火,最终会先吞噬谁。
……
另一边,“沛然大厦”顶层。
罗沛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,而是背对着门口,站在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的城市。
窗外阳光正好,但他周身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。
“财神”垂手站在办公桌前,额头上还有未干的冷汗。
他已经用最简练、尽可能推卸掉部分责任的方式,汇报了工地被王云当众逼退、被迫调整布局,以及老鹰岭五车重要建材被毁、人员受伤的噩耗。
每一句话,都像是一把刀子,刮在罗沛然的神经上。
念珠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,最终,“啪”一声轻响,串绳承受不住这股暴戾的力量,骤然崩断!
几十颗油亮的紫檀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,四散滚落。
“财神”身体一颤,头垂得更低。
罗沛然缓缓转过身,开口道:“工地被堵回来……料车被掀进山沟……
罗沛然的声音嘶哑,慢得让人心头发毛:“朱永福,我让你去开场,你就给我开成这样?”
“罗爷!是那王云太狡猾!他早有准备,拿着官方图纸发难,梅如雪她……她又在一旁……”财神”急忙辩解,试图将责任分摊。
“梅如雪?”
罗沛然打断他:“她说什么了?”
“她……她一直帮王云说话,说什么要以大局为重,避免冲突,让我们退让……”财神”添油加醋。
“我看她根本就是和王云里应外合!故意拖延时间,好让王云在外面下手!”
“里应外合?”罗沛然咀嚼着这个词,眼神变幻莫测。
梅如雪最近的异常,他岂会没有察觉?
这女人心大了,有别的想法,他早就知道,但眼下,追究这个不是最重要的。
“我们的人,什么时候能到齐?”罗沛然问的是他请的“外面”的力量。
“最快……今晚能到第一批,大约5个人,剩下的最迟明天下午全部到位。”财神”连忙回答。
“五个……”罗沛然走到办公桌后坐下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发出笃笃轻响,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随后,他抬起头,眼中那毒火终于不再掩饰,熊熊燃烧起来:“王云不是喜欢玩阴的吗?不是喜欢断我的路吗?好,我就陪他玩到底!”
“财神!”
“在!”
“工地那边,给我连夜赶工!不惜代价!从别的工地,给我调建材!明天天亮,我要看到我的项目部立起来!搅拌站基础打好!钱不是问题!”
罗沛然厉声道:“王云不是嫌我们离他的红线近吗?那就再近点!在红线边上给我挖基坑!打围护桩!把他进场的路给我堵死一半!”
“我要让他四号地的设备和材料,根本运不进去!”
“是!”财神”精神一振,这是要硬碰硬了。
“还有,”
“罗沛然声音压低,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那五个人到了之后,给我散出去,盯死王云!”
“盯死?”财神”一时没明白。
“盯死他身边的人!”
罗沛然一字一顿:“他的老婆林晚,那个咋咋呼呼的阿峰,那个闷葫芦大壮,还有他手下所有的核心人物!摸清他们的活动规律,常去的地方!”
他眼中凶光毕露:“王云让我损失五车料,让我在工地丢脸……我要让他付出十倍、百倍的代价!”
“他不是重情义吗?我就先动他的人!让他也尝尝心疼是什么滋味!”
“财神”瞬间明白了,这是要下死手,而且是要挑王云最痛的地方下手!
他感到一阵寒意,但也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:“明白!罗爷!我亲自安排!保证让王云痛不欲生!”
“梅如雪那边……”
罗沛然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有怀疑,有厌恶,还有一丝别的什么:“先不用动她,继续让她‘协调’,我倒要看看,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。”
“是!”
“去吧。”
罗沛然挥挥手,重新靠回椅背,闭上了眼睛。
“财神”恭敬地退了出去,轻轻带上门。
财神走后,罗沛然睁开了眼,目光落在桌上那只早已被收走、但留着血腥气的空礼盒位置。
“王云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:“咱们的游戏……升级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