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控制室的死寂,被沈雁粗重的喘息声打破。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焦的刺鼻气味和臭氧的腥甜,混合成一种战争独有的味道。他靠在一排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服务器机柜上,身上的作战服早已破烂不堪,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正不断地向外渗着鲜血,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血泊。他的体能,已经接近极限,每一次呼吸,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,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。但他依然强撑着,用匕首,费力地割下相对完好的一块衣料,笨拙地包扎着手臂上最深的一道伤口。
林瑶快步跑到他的身边,蹲下身子,从战术医疗包里,拿出了一支军用速效止血喷雾和一卷无菌绷带。“别动!”她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难以掩饰的心疼。她小心翼翼地剪开沈雁伤口周围已经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布料,用生理盐水冲洗着伤口里的碎屑,然后将白色的止血粉末,均匀地撒了上去。沈雁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,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,但他却咬着牙,一声不吭。
“‘主教’跑了。”沈雁看着空无一人的主控台,声音沙哑地说道。他的目光,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,冰冷而锐利。“他启动了自毁程序,就是算准了我们会全力阻止,而他,则可以趁乱逃脱。这个老狐狸,永远都给自己留着后路。”
“他跑不远。”林瑶一边熟练地为他包扎伤口,一边冷静地分析道,“基地的主能源已经因为‘回声’的牺牲而被切断,备用能源也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维生系统。所有的远程传送装置,都已经失效了。他唯一的逃生路线,就是通过那个位于基地最顶层的,小型的,专为他个人准备的秘密逃生通道。那里,有一艘小型的潜航器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沈雁有些惊讶地看着她。
“我刚才在主控台,破解防火墙的时候,顺便浏览了一下基地的结构图和能源分配日志。”林瑶的脸上,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,像一个考了一百分,急于向家长炫耀的孩子。但她的笑容,转瞬即逝,取而代之的,是深深的忧虑,“但是,从这里到顶层逃生通道,至少有十几层,而且,我们不知道,上面还有多少‘幽灵’卫队在等着我们。以我们现在的状态……”
她没有说下去,但沈雁明白她的意思。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,又看了一眼同样疲惫不堪的林瑶,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。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,无论是体力,还是弹药,都已经消耗殆尽。而“主教”,却以逸待劳,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,布下了天罗地网。
“不,我们还有一个机会。”沈雁的目光,突然落在了大厅中央,那个巨大的全息星图上。他的脑海中,灵光一闪,一个大胆的计划,开始逐渐成形。“‘主教’以为他算无遗策,但他算错了一点。他太自负了,他以为,这个基地,是他绝对的王国,没有人可以撼动。所以,他将所有的权限,都集中在了主控台上。而现在,这个主控台,在我们的手里。”
林瑶的眼睛,瞬间亮了起来。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没错。”沈雁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他可以控制‘幽灵’卫队,我们,同样可以。他想用他自己创造的军队来对付我们,那我们就用这支军队,来对付他自己!”
说干就干。林瑶立刻回到了主控台前,她的手指,再次在键盘上飞舞起来。这一次,她的目标,不再是破解防火墙,而是夺取整个基地的最高控制权。无数的代码,在她的指尖流淌,如同千军万马,向着“主教”留下的最后一道精神壁垒,发起了总攻。沈雁则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,在主控制室里,搜寻着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和弹药。他从那些倒地的“幽灵”统帅身上,拆下了几块高能电池,又找到了一把威力巨大的能量步枪,虽然枪身已经有些破损,但经过简单的修理,应该还能使用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林瑶的破解工作,进行得异常艰难。“主教”作为一个顶尖的AI专家,他在系统的底层,设置了无数的逻辑陷阱和权限锁,就像一个由无数个死循环构成的迷宫。每一次,当林瑶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,都会被一个意想不到的指令,弹回原点。她的脸色,越来越苍白,精神力的高度集中,让她的大脑,都开始隐隐作痛。
突然,整个基地,猛地晃动了一下。天花板上,有灰尘簌簌地落下。一阵沉闷的,如同远雷般的爆炸声,从基地的上方,隐隐传来。
“不好!‘主教’在炸毁我们通往上层的通道!”沈雁的脸色,瞬间变得无比难看。他知道,“主教”已经发现,自毁程序被终止,他正在用最极端的方式,来为自己的逃跑,争取时间。
“再给我一分钟!”林瑶咬着牙,双眼布满了血丝,她的手指,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。她放弃了从正面强行破解的打算,而是另辟蹊径,开始从系统的某个不起眼的,负责环境监测的子程序入手,试图找到一个可以绕过主防火墙的后门。
又是一声巨响传来,这一次的震动,比上一次更加剧烈。一块巨大的天花板,从穹顶上脱落,带着呼啸的风声,砸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,摔得粉碎。沈雁将林瑶紧紧地护在身下,用自己的后背,硬生生地扛住了一块飞溅而来的碎石。他闷哼一声,嘴角,溢出了一丝鲜血。
“好了!”就在这时,林瑶发出了一声兴奋的欢呼。她的面前,主控台的屏幕上,所有的权限锁,瞬间解锁,变成了绿色。整个基地的三维结构图,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,上面,有无数个代表着“幽灵”卫队的红色光点,和一个正在快速向顶层移动的,代表着“主教”的金色光点。
“干得漂亮!”沈雁从地上一跃而起,仿佛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。他冲到控制台前,看着屏幕上,那个代表着“主教”的金色光点,眼中,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。“老狐狸,你的末日,到了!”
他没有任何犹豫,立刻向所有还在活动的“幽灵”卫队,下达了新的指令——“不惜一切代价,捕获‘主教’,格杀勿论!”
指令下达的瞬间,整个基地,仿佛都活了过来。那些原本在各个楼层,进行着无差别攻击的“幽灵”卫队,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。他们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面部的红色感应器,剧烈地闪烁着,似乎是在接收和处理新的命令。然后,他们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,迈着沉重的步伐,朝着同一个目标——那个正在仓皇逃窜的金色光点,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击。
一场史无前例的,由AI指挥的,针对其创造者的追捕,在基地的内部,全面展开。
“主教”显然没有料到,局势会发生如此惊天的逆转。他原本以为,自己已经胜券在握。他一边引爆炸弹,封锁追兵的路线,一边悠闲地向着自己的秘密逃生通道走去。他的脸上,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。然而,当他身后的合金隔离门,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,硬生生地撕开,两名“幽灵”卫队,举着黑洞洞的枪口,出现在他面前时,他脸上的笑容,瞬间凝固了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要干什么?我是‘主教’!你们的创造者!”他惊恐地后退着,试图用自己的最高权限,来阻止这些他亲手创造的杀戮机器。
然而,回答他的,是两道致命的能量光束。他狼狈地就地一滚,躲开了攻击,但他的手臂,还是被其中一道光束,擦出了一道焦黑的伤口。他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,连滚带爬地,向着通道的深处逃去。
主控制室里,沈雁和林瑶,正通过主屏幕,冷冷地注视着这场猫鼠游戏。他们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只,操控着棋盘上的棋子,一步步地,将“主教”逼入绝境。
“命令第三、第五小队,从两侧的通风管道,进行包抄。命令第七小队,炸毁他前方的必经之路,把他逼进c-7区的废弃储藏室。”沈雁冷静地,一道道下达着指令。他的大脑,此刻就是一台最高效的战争机器,他利用自己对战术的理解,和对“主教”心理的揣摩,为他精心编织了一张死亡的大网。
“主教”的处境,变得越来越狼狈。他就像一只被猎犬围堵的兔子,无论他逃到哪里,都会有“幽灵”卫队,如同鬼魅般,出现在他的面前。他引以为傲的智慧,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他身上的衣服,变得破破烂烂,有好几处,都被能量光束,烧出了窟窿。他引以为傲的,那副永远保持着优雅和从容的姿态,也早已荡然无存。
终于,在沈雁的精心设计下,“主教”被逼进了一个狭小的,没有任何退路的废弃储藏室里。数十名“幽灵”卫队,将这里,围得水泄不通。他们手中的能量武器,同时充能,紫色的电弧,在狭小的空间里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映照着“主教”那张因为恐惧和绝望,而扭曲变形的脸。
“不……不要杀我……”他瘫倒在地上,语无伦次地哀求着,“我……我可以给你们一切……金钱,权力……我……”
然而,那些冰冷的杀戮机器,根本不为所动。他们只是在等待着,来自主人的,最后的命令。
主控制室里,林瑶看着屏幕上,那副如同丧家之犬般的“主教”,心中,涌起了一阵快意。但她还是转过头,看向了沈雁。“我们,真的要杀了他吗?”
沈雁沉默了。他的脑海中,闪过了无数张,因为“主教”而牺牲的面孔。那些鲜活的生命,那些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。他的眼中,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。但最终,他还是缓缓地,摇了摇头。
“不。”他沉声说道,“死,对他来说,太便宜了。我要让他,活着接受审判。我要让他,为他所犯下的罪行,付出应有的代价。我要让全世界的人,都看清楚他那副,隐藏在伪善面具下的,丑陋嘴脸。”
他走上前,对着通讯器,下达了最后的命令:“解除武器锁定,目标,活捉。”
储藏室里,那些原本已经举起武器的“幽灵”卫队,枪口的紫色光芒,缓缓地褪去。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,一步步地,向着瘫倒在地的“主教”,逼近。然后,两名卫队,一左一右,将他从地上,粗暴地架了起来。
“主教”,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,试图用科技来掌控世界的野心家,终于,成为了他自己创造物的阶下囚。
沈雁和林瑶对视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,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。虽然,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,虽然,他们失去了“回声”这个重要的伙伴。但是,他们最终,还是完成了任务,阻止了一场巨大的阴谋,将罪魁祸首,绳之以法。
然而,他们都知道,这,还不是结束。共济会,这个庞大的,隐藏在世界阴影中的组织,还远远没有被摧毁。“主教”,只是他们推到前台的一个棋子。在他的背后,还有更强大的,更神秘的力量。一场更艰难,更漫长的战斗,还在等着他们。
沈雁拖着疲惫的身体,走到了控制室的舷窗前。透过厚厚的特种玻璃,他可以看到,外面,深邃而黑暗的海水。在这片寂静的深海之下,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和罪恶。但他的眼中,没有任何的迷茫和恐惧,只有,如同磐石般,坚定的信念。
他知道,无论前方的道路,有多么的艰难险阻,他都会,坚定不移地,走下去。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,为了守护他所珍视的一切,也为了,他心中,那永不磨灭的,对正义的信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