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知意的提议,打乱了萧朔的计划。
他心中不悦,面上却未显露,只淡淡瞥了田知意一眼,眼神中带着不赞同。
在他心里,田知意始终只是父亲派来监督他读书的,一个有些交情的邻居玩伴,何时轮到她来替自己做主、安排行程了?
真是不知分寸。
不过,转念一想,先送姜玖也好。
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,敲打一下田知意,让她明白,他和姜玖之间的事情,不是她能随意插手或过问的。
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停下,姜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道了谢,便匆匆下车离去,连一句客套的寒暄都欠奉。
直到姜府的大门缓缓关上,马车重新启动,驶向田家镖局的方向,车厢内的空气才骤然冷了下来。
萧朔还未开口,田知意却抢先一步,声音带着颤抖,问道:“世子……你……对姜姐姐,是怎么打算的?”
萧朔抬眼看她,表情是田知意熟悉的,带着不耐的漠然:“你觉得呢?”
田知意的心,瞬间沉了下去。
她太了解萧朔了,他此刻的表情,绝非愉悦。
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。
从早上自作主张地附和同窗说萧朔是来接自己,到后来硬要搭上马车,再到刚才擅作主张让先送姜玖。
每一件,都越界了。
她当时只是凭着一股莫名的冲动和酸楚,现在冷静下来,只觉愚蠢至极。
然而,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,带着试探的口吻说道:“姜姐姐……出身、才学、品貌都是一等一的,将来定会是位……合格的世子妃。”
话音刚落,田知意便看见萧朔的嘴角,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。
他手中把玩着的玉骨折扇,不轻不重地在掌心敲击着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
这反应,让田知意的心猛地一松,看来自己猜对了萧朔的心思。
可紧随而来的,是更汹涌的酸涩和刺痛。
他果然……对姜玖动了心思。
凭什么?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。
她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,知他冷,懂他傲,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,也见过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。
为什么最后,他选中的会是那个才认识不久的姜玖?
就因为她是太傅嫡女,身份尊贵吗?
就在这时,萧朔像是想起什么,问道:“你觉得……姜玖对我,感觉如何?”
田知意几乎是本能地,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:“自然是……对世子极为满意的。”
萧朔却皱起了眉头,语气带着不确定:“可我感觉,她似乎并不喜欢我,见到我都不怎么说话。”
“那是因为太傅家教极严,姜姐姐是真正的名门淑女,最是矜持守礼。世子您是外男,她自然要避嫌,怎好随意与您攀谈?” 田知意语速极快,极力说服萧朔,也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“是吗?” 萧朔的眉头舒展了些,但仍有些疑虑。
“当然!” 田知意用力点头,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笃定,“我天天和姜姐姐在一处,最是了解她的性子。她面皮薄,心里想的,轻易不会说出口的。”
萧朔这才像是被说服了,长舒一口气,往后靠了靠,姿态放松了些:“那……你说,接下来我该如何是好?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。”
田知意她强忍着翻涌的情绪,听到自己用平静甚至带着热心的声音说道:“不如……让我来为你们传信吧?我和姜姐姐同在书院,来往方便,不会惹人闲话。有什么话,我替世子转达,也免得您亲自出面,让姜姐姐觉得唐突。”
萧朔思索片刻,有些不耐地摆摆手:“女人家就是麻烦。行吧,此事就交给你了,知意,你可要上心些。”
“是,世子放心。” 田知意几乎是机械地应下,随即立刻转头看向车窗外飞逝的街景,生怕再多说一个字,就会泄露心底的狼狈与心碎。
刚才那一番对话,她完全是凭着本能。
凭着多年来在萧朔面前顺从的习惯在应对。
此刻冷静下来,她恨不得时间倒流,恨不得从未说过那些违心的话。
可事已至此,她还能如何?
马车终于抵达田家镖局。
田知意如同解脱般,只想立刻下车,躲回自己的房间,将脸埋进被褥,让翻腾的酸楚慢慢平复。
就在她准备下车时,萧朔的声音再次响起:
“等等。过两日渡玄寺有香会,听说颇为热闹有趣。你……替我约一下姜玖。”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田知意身形一僵,没有回头,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,应了声“好”,便逃也似地下了车,快步冲进了家门。
她现在只想答应下来,至于姜玖去不去,她才不管!
她只想尽快结束这难熬的时刻。
可等她终于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,白日里强压下的酸楚、委屈、不甘,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,将她淹没。
泪水无声地滑落,浸湿了枕巾。
往日里,京城但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地方,萧朔总是第一个来叫她一起去。
可这次,渡玄寺香会……他是想单独约姜玖,而自己,成了那个被排除在外,甚至要帮忙牵线搭桥的人。
这种被彻底忽视,被利用的落差,让她心如刀绞。
她越想越难过,越回忆与萧朔相处的点滴,越是意难平。
凭什么?凭什么?凭什么?
姜玖凭什么?他们才认识多久?
还是她介绍他们认识的!
可现在,他们却要背着她,单独出游了……
可她能怎么办?
那是萧朔啊。
是国公府的世子,是她父亲的恩主之子,是她从小被耳提面命、绝不可违逆的存在。
父亲说过,世子提出的任何要求,她都必须做到,绝不能拒绝!
她早已习惯了顺从,习惯了以萧朔的意志为转移。
反抗的念头,连想都不敢想。
接下来的日子, 田知意只能强打精神,按照萧朔的吩咐,刻意频繁地接近姜玖。
她几乎成了姜玖的影子,无论姜玖做什么,她都尽量陪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