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这才真正慌了神,蹲下身急切地问道:“你……你这是怎么了?!子承?!”
刘庆浑身颤抖,几乎蜷缩成一团,从牙缝里挤出声音:“走开……离我……远点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这就去叫太医!”太后起身欲唤人。
“不……不必!”刘庆艰难地阻止,“我……我歇片刻……便回府……回府就好……”
太后闻言,脸色骤然冷了下来,方才的慌乱被一种偏执的强硬取代:“回府?想走?门都没有!今日你若不给本宫一个明确的交待,不将事说清楚,休想踏出这慈宁宫半步!”
话音未落,刘庆只觉得那撕裂般的剧痛再次袭来,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强烈晕眩,眼前彻底一黑,意识仿佛被拖入无尽的炼狱之中,再也支撑不住,蜷缩着的身子一软,彻底失去了动静。
太后见他突然没了声息,先是愣了一下,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:“喂……真不疼了?别给本宫装死!”
地上的人毫无反应。
她这才有些慌了,连忙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到他的鼻下。感受到那微弱却持续的呼吸,她才松了口气,随即却又泛起一股莫名的怨怒:“没死就好……既然没死,就别想装死蒙混过去!哼,今天这银子,你必须给本宫拿出来!”
她索性也颓然坐倒在冰凉的金砖地上,竟也失了唤太医的心思。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昏迷不醒、眉头紧锁的男人,面色纠结复杂。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拂过他因痛苦而苍白的脸颊,声音低得如同梦呓,充满了迷茫与哀伤:
“我们之间……究竟是怎么了?为何会走到这一步……”
刘庆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,喉间发出嗬嗬的异响,随即“噗”的一声,一口浓稠的黑血自鼻腔中狂喷而出,溅落在身前冰冷的金砖上,甚至有几滴温热粘稠的血液,未能躲闪地沾染上了太后华贵的宫装衣襟。
那刺目的暗红与不祥的色泽,让太后瞬间慌了神,方才所有的强硬、怨怒与算计顷刻间荡然无存,只剩下惊恐万状。她猛地站起身,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颤抖,失声惊呼:“来人!快来人啊!!传太医!快传太医——!!!”
平虏侯在慈宁宫中骤然喷血昏迷的消息,如同插上了翅膀,瞬间传遍了禁宫内外,旋即以惊人的速度震动了整个朝堂!
高名衡、王汉闻讯,脸色骤变,立刻丢下手中公务,火速赶往慈宁宫。然而赶到宫门时,却被内侍拦下,告知平虏侯已被紧急护送回府,太医院院判已率精干御医随行前往救治。
高名衡与王汉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与震惊。两人毫不迟疑,立刻转身,命人备轿,急匆匆赶往平虏侯府。
与此同时,文渊阁内。何腾蛟与金声也放下手中的奏本,面色凝重地思忖片刻。
金声眼中惊疑不定,低声道:“元辅,此事……恐怕非同小可。”
何腾蛟缓缓起身,捋了捋胡须,沉声道:“平虏侯突发急症,地点又是在慈宁宫……无论缘由为何,我等都需即刻前往探视。一来,平虏侯乃国之柱石,安危关乎社稷;二来,太后娘娘想必也受了惊吓,我等身为臣子,理当前往问安,以示关切。”
金声立刻点头:“元辅所言极是。下官这便随您同往。”
两位重臣迅速整理衣冠,带着满腹的惊疑与担忧,也匆匆离开了文渊阁,朝着慈宁宫的方向疾步而去。
平虏侯府内,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刘庆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卧榻之上,面色灰败,唇无血色,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。
太医院院判梁太医亲自在旁架起小炉,神色惶恐地煎着药,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他心中叫苦不迭,若是这位权倾朝野、系天下安危于一身的平虏侯今日真有个三长两短,自己这项上人头乃至全家老小的性命,恐怕……
他不敢再想下去,稳了稳心神,走到榻边,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,轻轻搭在刘庆的腕脉之上。片刻之后,他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,面色愈发沉重。
就在这时,房门被猛地推开,孙苗、桃红与苏茉儿三人疾步闯入,脸上写满了惊惶与恐惧,齐齐扑到床边。
“相公!”
“侯爷!”
“您这是怎么了?!早间出门时还好好的……”
三位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,看着榻上人事不省的刘庆,皆是花容失色。
梁太医连忙起身,拱手低声劝慰道:“三位夫人暂且宽心,万勿过于惊动侯爷。依下官初步诊断,侯爷此症……恐怕是昔日战场上头部曾受创伤,以致淤血郁结于内,阻塞经络。今日急火攻心,气血逆冲,反而将这口淤血逼出……从医理上讲,这吐血虽是凶险,却未必不是一桩好事,意味着沉疴或可由此而出。”
孙苗闻言,惊得掩住了口,眼中泪水涟涟:“可……可昨日归来时,他还……他还……”
她想起昨夜种种,虽觉夫君有些异样,却万万没想到他体内竟藏着如此重的隐患。
梁太医叹了口气,神色凝重地点头:“侯爷性情刚毅,想必是不愿让诸位夫人担忧,故而将此旧伤隐忍于心,从未向外人提及半分。”
一旁的苏茉儿闻言,秀眉紧蹙,若有所思地低语道:“原来如此……难怪此次侯爷归来,言谈举止间……总让我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生疏与隔阂,仿佛换了个人一般。想必正是这旧疾困扰,以致心神受损,才与往常有所不同……”
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恍然与更深的心疼,将刘庆回来后那些细微的异常之处,都归因于这骇人的伤病。房间内顿时被一种混合着后怕、忧虑与无尽心疼的氛围所笼罩。
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自门外廊下传来,未等通传,阁老高名衡与王汉已疾步抢入房中,脸上俱是惊忧之色。
“侯爷情况如何?!”高名衡人未站定,便急声问道,目光已投向榻上面如金纸、气息微弱的刘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