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天雨很大……”老吴的声音干涩沙哑,像枯枝摩擦地面,“夫人抱着个襁褓让我送到苏家老宅,说‘这孩子活下来,傅家才有未来’。”
他翻开其中一页,手指颤抖地指向一条记录:
“尾号807,就是那辆奔驰S600。我还记得,后座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接走了孩子。”
苏晚晴俯身看去,瞳孔骤缩——那行潦草的字迹写着:
1998年3月15日,23时47分,A区出口→苏家巷口,任务代号‘晨星’,保密级。
晨星一号……胚胎来自匿名捐赠计划“晨星一号”。
两个世界的信息在此刻交汇,如同闪电劈开乌云。
她强压住翻涌的情绪,低声问:“你知道那个医生是谁吗?”
老吴摇头,眼中浮起恐惧:“我不该说的……他们后来清过场,所有当晚值班的人都被调走,有的失踪,有的病退……我装疯卖傻才活到现在。”
她点头,将日志拍照存档,原件小心归还。
“谢谢您,老吴师傅。”她声音很轻,却坚定如铁,“我会让所有人知道,那一晚,有人为真相活过。”
与此同时,程疏影正坐在实验室的幽蓝冷光下,手指飞快敲击键盘。
她刚联系上退休法医陈法医,对方起初坚决拒绝见面。
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,”电话里老人语气疲惫,“我一把年纪,不想惹祸上身。”
程疏影沉默片刻,将扫描件发了过去——一页泛黄日记的复印件,上面是林婉清娟秀的字迹:
“手术成功。孩子平安。愿命运宽待她。”
几分钟后,电话重新响起。
陈法医的声音变了,低沉而震颤:“当年尸检报告显示,她子宫严重粘连,自然怀孕概率近乎零。”
他顿了顿,仿佛在对抗某种禁忌,“但她在死前三个月,曾秘密接受胚胎移植手术。”
随后,他约在一家废弃医院地下室见面,亲手递出一份手写笔记:
“主刀医生是我徒弟,后来被人威胁辞职出国——这是唯一留存的术前评估表。”
纸上赫然写着:受体:林婉清;供体胚胎:匿名捐赠者(编号cS-0315);植入时间:1998年3月12日。
cS——晨星。
同一天,傅景尧站在私人办公室落地窗前,手机紧贴耳边,声音冰冷:
“烧了所有1998年前的医疗记录。”
电话那头是市档案馆主管,犹豫道:“可部分资料已移交数字中心,流程……”
“流程不用你操心。”他打断,“我要它们彻底消失。”
挂断电话,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苏晚晴进入养老院的监控截图,眼神阴鸷。
他早该想到,那个女人不会只满足于扳倒他的慈善项目。
她要挖根。
而就在他下令清除档案的同时,李特助已悄然行动。
作为傅景深最信任的副手,他早在数小时前便复制了全部备份硬盘。
深夜,他在地下车库将一枚黑色U盘交予苏晚晴派来的信使,低声道:
“里面有份标注‘代孕协议(保密级)’的pdF文件,签署方是‘苏建国’与‘傅氏医学研究中心’。”
风起云涌,四方角力。
证据如碎镜片般散落各地,而苏晚晴正站在风暴中心,一点一点,拼凑出那幅被血与谎言掩盖了十八年的真相拼图。
暴雨过后的第七十二小时,城市依旧潮湿阴冷。
苏晚晴坐在书房暗处,一盏台灯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,贴在墙上如同蛰伏的猎豹。
桌面上摊开三份文件:老吴那本破旧到几乎散架的行车日志、陈法医亲手递出的术前评估表扫描件,以及那张泛黄的b超单——背面字迹在强光下清晰可见:“调包当夜,老吴开车送走婴儿,车牌尾号807。”
她指尖轻点屏幕,将三组时间线并列排列——
1998年3月15日23:47:行车日志记录奔驰S600从傅宅A区出口驶向苏家巷口,任务代号“晨星”。
同日b超单编号尾数:cS0315—与胚胎捐赠计划完全对应。
三个独立证据链,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,像一把锈死多年的锁,终于被拼出正确的钥匙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她靠进椅背,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原书里那个模糊的设定——傅母体弱多病,终生未孕,却奇迹般诞下女儿傅晚晴,被全城誉为“上天赐福”。
而真正的苏晚晴,自幼聪慧出众,却被家族压制,说她是“命硬克亲”,最终抑郁早逝。
原来不是奇迹。
是算计。
是林婉清明知自己无法生育,便以科学家的身份主导实验,用匿名捐精者精子与自己的卵子结合培育胚胎,再通过代孕协议,让苏家女人替她生下血脉。
孩子落地后立即调包,真正的苏晚晴成了傅家尊贵千金,而她这个承载着傅家血缘的女儿,却被当作工具藏于市井,连名字都被夺走。
十八年。
她被人踩在泥里,活得像个笑话;而那个冒名顶替者,却享尽荣华,被捧在掌心。
可笑的是,原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谁。
更可悲的是,她穿来之后,所有人依旧把她当成那个愚昧无知、攀附权贵的草包美人。
包括傅景深。
想到他,她心头微滞。
那句“小心点”还在耳边回响,低哑克制,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动摇。
但他终究是傅家人,骨子里流淌的是同一个家族的血。
一旦真相揭晓,他会站在哪一边?
手机突然震动,屏幕亮起一条新闻推送:
《明光慈善负责人傅景尧宣布辞职,配合警方调查》
配图中,傅景尧西装笔挺走出办公楼,面色沉静,身后记者簇拥如潮。
苏晚晴冷笑一声,指尖划过屏幕。
弃车保帅?太迟了。
你以为辞职能洗清罪证?你清除的是档案,我挖出的是血脉。
下一秒,电话响起。来电显示:傅景深。
她深吸一口气,接通。
“父亲召我们明日回家祠堂议事。”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低沉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“他知道你在查什么。”
她没问他是如何知道的,也不惊讶傅老太爷的动作如此之快。
权力顶层的游戏,从来都是耳目通天。
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,雨云再度聚拢,仿佛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。
“好啊。”她轻声道,唇角扬起一抹冷冽笑意,“那就去听听……他们打算怎么审判一个‘不该存在’的女儿。”
通话结束,她站起身,走到保险柜前,将所有证据原件重新封存,加密上传至北欧服务器。
系统自动更新日志,一行代码悄然浮现:
证人确认。隐藏档案已解封。
风穿过半开的窗,吹动窗帘如招魂幡。
而在遥远的傅家老宅深处,祠堂灯火渐次点亮,檀香袅袅升起,仿佛早已为明日的审判,点燃了第一炷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