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军哥”这才慢慢站起身，从布包里拿出那杆老旧的木秤。
他的动作有点慢，胳膊抬起来时，能看到袖子下面的肌肉微微绷紧，似乎有点吃力。
可他手里的动作却很稳，先把核桃倒进秤盘里，然后慢慢移动秤砣，眼睛盯着秤星，直到秤杆平得不能再平，才停下动作。
“刚好两斤。”
他低沉的声音响起，虽然轻，却很清晰。
然后他又从摊位底下，拿出个干净的塑料袋，把核桃装进去，还多抓了两个放进去：
“凑个整。”
顾客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：
“哎哟，你这大哥还挺实在！行，下次还来你家买。”
“军哥”没说话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，又蹲回原位，继续整理剩下的菜。
整个过程，他的动作不快，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规矩感，连递东西给顾客时，都是双手递过去，指尖微微弯曲，带着种不自觉的礼貌。
“你们发现没？”
谢清瑶的声音压得更低了，“他递东西的时候，是双手递的，而且刚才跟顾客说话，虽然声音小，但吐字很清楚，不是那种长期不怎么说话的含糊劲儿。
还有他的站姿，刚才站起来称东西的时候，双脚是分开与肩同宽的，这是标准的军人站姿啊！”
王一山和赵妮娜对视一眼，都点了点头。
赵妮娜以前在部队待过，对这些细节更敏感：
“还真是！一般人站着的时候，要么双脚并拢，要么随意分开，很少有人会刻意站成与肩同宽的姿势，这都是在部队里练出来的习惯，刻在骨子里的，改不了。”
谢清瑶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。
她想起乔震以前跟她说过，军人的很多习惯都是下意识的，比如站姿、坐姿，还有递东西时的礼貌，这些不是想改就能改的，就算退伍了，也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来。
“还有刚才他挡板车的时候。”王一山也补充道，“我看得很清楚，他第一步是跨到小雨身前，同时手臂护在小雨身后，这个动作是标准的保护姿势，而且他当时的眼神，特别警惕，像在战场上观察敌情似的，那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反应。”
“可吴大姐说他是在矿上受伤的......”
谢清瑶皱着眉，心里的矛盾越来越深，
“如果他真是退伍军人，为什么要瞒着？为什么不跟人说自己的真实身份？还有他脸上的伤，到底是怎么来的？”
赵妮娜想了想：“会不会......他以前是涉密部队的？退伍后不能透露身份？或者......他当年出了什么事，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过去？”
这个猜测，让谢清瑶心里一动。
乔震当年所在的部队，就是涉密单位，执行任务时，都不能跟家人说具体内容。
如果“军哥”也是这样的情况，那他隐瞒身份，倒也说得通。
可他脸上的伤......乔震当年执行任务前，脸上一点伤都没有。
如果“军哥”真是乔震，那他的伤是怎么来的？
是当年执行任务时受的伤吗？
那他为什么不找自己？
为什么要在这个小镇上隐姓埋名，跟小雨一起过苦日子？
无数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，让她既激动又焦虑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：
“不行，我得找个机会问问小雨。”
“嫂子，您想怎么问？”王一山有点担心，“万一问得太急，引起他们的警惕，反而不好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谢清瑶点了点头，目光落在小雨身上，
“我不直接问，就跟她聊聊天，问问她爸爸平时的事，看看能不能套出点线索。你们帮我打掩护，别让‘军哥’起疑心。”
就在这时，小雨刚好卖完一波山货，坐在小马扎上休息，还拿出水壶喝了口水。
谢清瑶见状，整理了一下头巾，深吸一口气，朝着小雨的摊位走了过去。
王一山和赵妮娜赶紧跟在后面，赵妮娜还故意大声说：
“哎呀，这山核桃看着真不错，咱们买两斤回去尝尝吧？正好晚上煮粥喝。”
谢清瑶走到摊位前，笑着对小雨说：
“小姑娘，你这核桃是自己家种的吗？看着挺饱满的。”
小雨抬起头，看到是她，愣了一下，随即露出笑容：
“阿姨，是我爸爸种的！在山上种了好几棵树，每年这个时候就结果，可甜了！”
“是吗？那给我称两斤吧。”
谢清瑶笑着说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的“军哥”，他还是蹲在地上整理山货，帽檐压得很低，看不出表情。
“好嘞！”小雨赶紧起身，喊了声，“爸爸，称两斤核桃！”
“军哥”慢慢站起身，拿起秤，开始称核桃。
谢清瑶看着他的动作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，怦怦直跳。
小雨也愣了一下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，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她看了看旁边的“军哥”，又看了看谢清瑶，犹豫了几秒，才小声说：
“我爸爸......平时话是有点少，他说......他嗓子不太好，说话费劲。
不过他对我可好了，每天都会给我做我爱吃的土豆丝，还会给我讲故事。”
“嗓子不好？”谢清瑶心里一动，追问了一句，“是一直不好，还是后来才不好的？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啊？”
小雨刚想回答，旁边的“军哥”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。声音不大，却带着明显的提醒意味。
小雨听到咳嗽声，立马闭上了嘴，眼神有点慌乱地低下头，整理着面前的核桃，不再说话了。
谢清瑶心里“咯噔”一下——“军哥”这是在阻止小雨回答！
他为什么不让小雨说？
难道“嗓子不好”是假的？
还是说，他的嗓子，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才变成这样的，不想让人知道？
她看着“军哥”依旧低着的头，帽檐遮住了他的脸，看不到他的表情，只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，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这时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，好像是有人在吵架。
谢清瑶下意识地抬头望去，只见不远处围了一群人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“爸爸，那边怎么了？”
小雨也好奇地抬头看。
“军哥”这才慢慢抬起头，目光朝着喧闹的方向扫了一眼，然后又低下头，声音低沉地对小雨说：
“别......看热闹，收拾东西，该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