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深夜。
草原,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敲打在黄金王帐厚实的毛毡上。
帐外风雨,帐内休息隔间却是灯火通明下的紧张忙碌。
“水!热水!”
“参片备好,随时给女王含着!”
“用力!女王陛下,再用一次力!”
稳婆焦急的呼喊声与侍女们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,混杂着压抑的痛呼。
苏日娜站在一旁,秀丽的脸上满是紧张与担忧,双手紧紧绞着衣角。
顾无双则安静地站在另一个角落,怀抱长剑,神色看着平静,眼中却没有焦距,不时回望。
“小药罐……”
内帐的帘子被掀开一角,萧潇满是汗水的脸露了出来,原本明艳的容颜因剧痛而有些扭曲。
“我在这里。”
李奕三步并作两步上前,蹲下身,握住她伸出来的手,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中。
一股柔和的真气,带着自身的感知延伸——
胎位很正,母体虽然疲惫,但气息悠长,生命力旺盛。
一切正常。
李奕稍稍松了口气,随即调动更多的玄武真气,化作至纯至柔的暖流,缓缓渡入萧潇体内。
“呃……”
那股暖流驱散了部分痛楚,温养着她几近透支的身体,萧潇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。
“感觉……好多了……”
她剧烈喘息着,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。
“好好休息,积攒力气。”
李奕为她拭去额头的汗珠,“我会在在外面陪着你。”
“嗯……”
萧潇重重地点头。
李奕站起身,走出隔间,默默守护着。
理智告诉他,萧潇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,又有自己的真气护持,生产过程不会有太大问题。
可当再次听到帐内隐约传来的痛呼,焦躁感,还是无法抑制地升起。
无法替代的痛苦,无法直接掌控的战场。
这些感觉,让他很不舒服。
李奕眉头紧锁,完全走入雨幕中,用冰凉的触感来冷静自己。
就在这时。
西方的天际,几十里外腾格里圣山的方向,一道粗大的火焰光柱猛然冲天而起!
那火光如此炽烈,仿佛整个圣山都燃起了熊熊烈焰,竟在夜幕与雨帘,将半边天空映照得成一片诡异的赤红。
整个王庭大营瞬间被惊动。
“那是什么?!”
“长生天发怒了吗?”
巡逻的卫兵发出惊恐的呼喊,无数从睡梦中被惊醒的牧民冲出帐篷,对着那不祥的红光跪地叩拜,瑟瑟发抖。
李奕缓缓抬头,看着那道似乎要贯穿天地的火柱,一抹寒意浮现。
半个时辰后。
“报!”
黑齿快马加鞭而来,扑到李奕面前,声音嘶哑而急促。“斥候营回报!圣……圣宗有变!”
“半个腾格里圣山燃烧起诡异的火焰,大长老乌鸦、三长老乌恩,在号称是长生天亲自赐福的新圣女带领下,带着万余萨满死士,向王庭大营发动突袭!”
“他们高喊着……应长生天神旨,前来诛杀即将降世的‘魔头’!”
此言一出,聚集过来的赵信、巴彦等人无不色变。
诛杀魔头?
这个时候?
所有人的视线,都不约而同地投向灯火通明的黄金大帐。
“这群该死的小丑,倒是会挑时间!”
话音刚落,李奕周遭的雨水,瞬间凝结成细微的冰晶,簌簌而落。
“武王!”
苏日娜也从帐中冲了出来,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发梢,她看着李奕,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,
“他们之前没发动,是并不知晓你回返大周,所以原定的计划就应该是现在……”
“这是我们大家心神不宁,陛下最脆弱和需要保护,他们认为的唯一机会。”
“王庭需要主心骨,王帐也需要保护,您留下坐镇指挥,我率金凰卫前去迎敌!”
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。”
李奕转身,看着敢爱敢恨的自己妻子,“娜娜,他们敢来,必定有所依仗。”
“正因如此,您才更不应该离开!”
苏日娜急切地说道,“您和女王的安危,才是王庭的根本!只要你们在,我们就不可能输!”
“不。”
李奕直接打断了她,“迟则生变,只有我亲自去,才能彻底地把这些不知死活的苍蝇,快速碾碎。”
话音落下,他握住苏日娜的手,一股磅礴精纯的玄武真气,汹涌而入。
苏日娜只觉自己本就强悍的身体,恢复到了巅峰状态。
“娜娜,你不能久战,我不放心你去冒险。”
李奕收回手,冷然道,“你的任务,是和无双一起,守好这座王帐。”
“如果有特殊情况,我会及时赶回来的。”
说完,他仰起头,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。
这是召唤白风的信号。
然而,一息,两息,三息……
一分钟过去。
夜空中除了雨声风声,并没有熟悉的回应。
李奕心中一沉。
今天中午还见了它,这是跑出去捕猎还没回来?
他不再等待,身形一动,已然出现在苏日娜那匹通体火红的汗血宝马旁,翻身而上。
动作行云流水,没有半分迟滞。
“黑齿!你带领金凰卫,死守王帐!不许任何敌人靠近!”
李奕夹杂着无尽的杀意的声音落下,“赵信,立即组织禁军集结,管制王庭区域,先组织防御,有余力再伺机进攻!”
“末将遵命!”
赵信与黑齿心神剧震,齐声怒吼领命。
在数千名紧急集结,正准备列阵迎敌的金凰军将士震撼的注视下。
一人一骑,没有丝毫停留,化作一道赤色的流光,奔向西方。
在王庭大营的喧嚣混乱中,分散在各处的十余道身影几乎同时有了动作。
他们有伙夫,马倌,牧民,还有普通的士兵,借着旁人惊慌失措的掩护,迅速放出早已备好的联络信号。
疾驰的“赤色流光”仅仅在一刻钟之后,就已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。
李奕冲入一片低矮的丘陵后,猛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。
目光如电,扫向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部落。
十个呼吸后,他锁定了一名在天赋感知中心性纯良可靠的青年牧民。
“你,过来!”李奕声音低沉而威严。
“武……王……贱民阿兰……”
那名正在雨中检查马匹的青壮先是一愣,待看清来人后满脸敬畏,结结巴巴地就要下跪磕头。
“穿上我的披风,骑上这匹马,朝着圣山方向全力奔驰,看到大规模的敌人后,就立刻折返。”
李奕伸手扶住了他,语气急促却平稳。
“从今往后,你和你的家人将获得我的庇护!”
“是!”
名叫阿兰的青年面上满是惊喜神色,重重点头后,麻利地换好外衣和披风。
翻身上马,化作那道耀眼的“赤色流光”继续向西。
而李奕自己则迅速换上一身普通牧民装束,骑上一匹不起眼的棕马,悄然无声地融入夜色,迅速折返王庭。
“敌人余孽未清,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,你们想调虎离山?那我便将计就计,引蛇出洞。”
马背上,李奕的嘴角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如若不是,我以不变应万变便是。”
“萧潇和孩子的安危最重要,等他们母子平安,白风归来,本王有的是时间跟你们算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