胖丫留在京城的日子,快乐又自由。
杜若薇知道她爱玩,索性把手里的琐事暂交仆妇,专门带着李春英和胖丫逛遍京城。
游湖,赏花,参加宴会。
庙会上的杂耍班子耍着刀枪,胖丫挤在最前面,看得拍手叫好。
卖小吃的摊子飘着香气,她一手拿着炸糕,一手举着糖葫芦,吃得腮帮子鼓鼓的。
杜若薇给孩子们买了风车,胖丫也抢过一个,举着在人群里跑,一点没有京城小姐的样子。
十几天下来,京城的角角落落,几乎都留下了她的红衣身影。
夜少繁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,手指轻叩着桌面,听完杜若薇的话后沉默片刻,目光落在窗外那棵兰花上。
那是胖丫刚来时亲手栽下的,如今已然开出了花苞。
“你说得在理。”
他声音沉缓,带着几分考量,“五叔在青州那地方站稳了脚跟,调回京城是迟早的事。胖丫是夜家的姑娘,往后的亲事肯定不能委屈,她这个年岁了,规矩礼仪是得拾掇起来,不是要她真成个束手束脚的大家闺秀,至少在场面上学得周全些,免得被人看轻了去。”
杜若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:“我已经托了宫里的嬷嬷,下周就来家里。不用学那些过苛的繁文缛节,见人待客、进退应对得像个样子就成。她那跳脱性子,是该磨一磨,但也不能磨得没了灵气。”
“嗯,分寸你拿捏着。”
夜少繁颔首,目光转向院角正带着他儿子在追蝴蝶的胖丫,此刻她正裙角飞扬得像只快活的小雀。
“这丫头野惯了,怕是得费些功夫。”
他话锋一转,眼底漾起一丝暖意,“也别太严厉了,她这股鲜活劲儿,比那些规规矩矩的小姐难得。”
杜若薇笑了,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柔和:“我知道的。就教些实用的规矩,至于那些插花点茶的精致活儿,她愿意学就学学,不愿学咱们也不强求。咱夜家的姑娘,不必靠这些讨好与人。”
夜少繁扬手叫她过来。
胖丫噔噔噔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。
“怎么了大哥,大嫂”?
“爹娘”,后面两个小尾巴也哒哒哒跟着姑姑跑进来了。
“下周有嬷嬷来教规矩,妹妹可得好好学。”
胖丫往椅子上一摊,作死掉的样子:“又学规矩?是不是像宴会上的小姐那样,走路都要病怏怏的走?还拿帕子捂着嘴说话”?
杜若薇拉过她,柔声道:“不是,那是她们做作,其他小姐也没那么夸张。没让你学那些,就是教你见了各种人要怎么行礼、坐席时怎么坐才好看,以后少风可是娶的郡主,免不了要和皇亲国戚打交道,我们多些礼数免得让人笑话。”
胖丫听大嫂这么说,“知道了,胖丫也和秦老先生学过一些礼仪的”,她点头答应。
还让二伯母跟着自己一起学礼仪规矩。
夜少繁被她逗笑,“好,那让二婶陪着你学吧”。
胖丫见大哥大嫂让她去玩了,又带着侄子在院子里疯跑,风筝的影子在墙上摇摇晃晃,像个不安分的孩子。
杜若薇望着她的身影,叹道:“她这样也挺好。”
夜少繁握住她的手,指尖温厚:“学些规矩是为了让她走得更稳,不是要困住她。咱夜家的孩子,骨子里的鲜活气,不会丢。”
晚风轻拂,叶影婆娑,像是在应和这对操心的夫妻。
夜府的正厅里,气氛比往常肃穆了些。宫里来的刘嬷嬷端坐在太师椅上,一身深青色的宫装衬得她面色沉静,目光扫过站在厅中的胖丫和李春英,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仪:“老规矩,先学请安礼。见了品级高的主子,要双腿并拢,双手交叠放于腰侧,屈膝时身子需稳,不能晃。”
李春英毕竟是年纪大经过事的,听着嬷嬷的话,跟着示范动作,屈膝、低头,虽有些僵硬,却透着股认真。
胖丫就不同了,平日里走路都带风,此刻引得刘嬷嬷眉头微蹙:“姑娘,身子放轻,想象脚下踩着棉花,既要稳,又不能僵。”
胖丫重新调整姿势,一脸假笑。
接下来学说话。刘嬷嬷教她们,见了贵人要先问安,声音需清脆却不能张扬。
回答问话时要看着对方的下巴位置,不能东张西望。
若是被夸赞,要微微低头,不能仰头受着。
李春英学得仔细,每句话都在心里默念几遍,遇到不确定的就小声问刘嬷嬷。
刘嬷嬷难得露出点笑意,她最喜欢虚心请教的。
胖丫脑瓜子灵,学了几遍就摸着了门道,请安时屈膝的弧度刚刚好,说话时声音不高不低,连刘嬷嬷都点头:“夜小姐悟性高,就是性子得收着些,别动不动就快要蹦起来。”
学了几日,两人渐渐有了模样。
请安时,动作规范了许多,说话也慢条斯理的,惹得杜若薇打趣:“二伯母这要是进了宫,定没人看得出来是刚学的规矩。”
胖丫更有意思,走路时刻意放慢脚步,见了夜少国和夜少风,还像模像样地福身:“给三哥哥请安。”
逗得两人直笑,夜少风故意逗她:“胖丫,给我请个安呗,让我也体验一把被妹妹请安的滋味。”
胖丫瞪他一眼,却还是屈膝行了个礼,只是起身时偷偷踹了他一脚,惹得众人都笑。
胖丫算是明白了,这礼仪规矩就是死装。
刘嬷嬷看在眼里,私下对杜若薇说:“这一老一小,底子都好。李夫人稳重,学规矩是锦上添花。夜小姐灵透,规矩学在她身上,不但不僵,反倒添了几分娇俏,是个有福气的人儿。”
杜若薇听了高兴,给嬷嬷塞了大红包感谢。
胖丫和二伯母学规矩,是多一层护佑,往后走出去,旁人见她们礼数周全,便知夜家教养好,不敢轻慢。
人嘛,要想世俗里活的游刃有余,死装不能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