炽热的岩浆包裹全身,沉重、粘稠,带着足以融化钢铁的恐怖高温。但刘乐只是平静地调整着周身的能量场——与飞行时撬动空气的微操相似,此刻是排开粘稠的岩浆,制造向下的推力。他没有开启黑气护体,那太过奢侈;甚至没有动用时停领域,只是将一层极其微薄的时缓·相对禁区覆盖在体表,并非完全隔绝热量,只是将热量传递的物理过程略微延缓。
即便如此,那足以让前世巅峰时期的他都痛不欲生、被烧得仅剩骨架和焦炭的岩浆高温,此刻作用在他经过“超体复写”锻造、已达四阶的肉身上,却只带来了沉重的压力感和持续不断的灼热,如同普通人泡在温度偏高的温泉中,有些不适,却远未到伤及根本的地步。皮肤微微发红,毛发在进入的瞬间便汽化消失,但肌肉、骨骼、内脏在强大生命力的支撑下稳如磐石。这便是绝对体质带来的底气,与前世那狼狈挣扎、九死一生的景象,已是云泥之别。
他的感知无视了岩浆,如同最精密的声呐,又融合了黑气的微观特性,在粘稠的赤红中清晰铺开。……一切细节分毫毕现,构筑出一幅立体的、动态的火焰深渊地图。
下潜了约百米,感知捕捉到了目标——一处位于岩浆海底部岩层上的、极不稳定的空间褶皱。那里并非实体裂缝,更像是这片火焰地狱的空间结构本身最为薄弱、混乱的一个“点”,能量在那里扭曲盘旋,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。
就是这里。
刘乐调整方向,朝着那处空间褶皱加速“游”去。靠近时,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紊乱的空间波动。他没有丝毫犹豫,将时缓领域略微收缩强化于体表,然后,如同一条矫健的鱼雷,径直撞入了那片扭曲的能量漩涡中心。
又是一阵短暂却更加猛烈的天旋地转。
“噗——!”
下一瞬,挤压感消失,身体一轻,从粘稠的液态环境进入了气态空间。他正从几百米高的半空中向下坠落。下方是一片暗红色、布满砂砾与碎石的荒芜大地。周身还裹挟着大量赤红的岩浆,在脱离空间褶皱的瞬间便被此界那仿佛永不停歇的、带着硫磺与灰烬气息的狂风吹散、冷却,化作黑色的岩渣簌簌落下。
刘乐在空中稳住身形,缓缓降落。
脚踏实地。
举目四望。
这是一个无比广阔、却荒凉死寂到极致的世界。大地是单调的暗红与焦黑,布满龟裂的缝隙和风化的怪石。视野所及,几乎看不到任何植被,只有遍地枯骨,空中飘浮着永不沉降的灰烬,让光线显得格外浑浊。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调,没有太阳,没有云彩,只有一轮巨大到几乎占据小半天幕的、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“月亮”——或者说,更像是一颗悬浮在近地轨道上的、流淌着熔岩的猩红天体,投下冰冷而血腥的光辉。血月当空,永无黎明。
空气中弥漫着灼热、干燥、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芜与绝望气息。比之外面的岩浆海,这里的能量更加沉淀、暴戾,还混杂着某种……死寂的怨念。
刘乐的感知快速扫过周围数公里。很快,他“看到”了生命迹象。在大地的一些沟壑和废墟阴影中,蜷缩或游荡着许多身影。它们大多保持着大致的人形,但身体严重畸变,皮肤皲裂,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,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或痛苦的嘶鸣。火毒感染者。
就在他落地后不到一分钟,最近的一处沟壑里,几百个火毒感染者似乎嗅到了“生者”的气息,齐刷刷地转过头,猩红疯狂的目光锁定了他。紧接着,它们发出刺耳的嚎叫,手脚并用地从沟壑中爬出,如同看到了鲜肉的鬣狗群,疯狂地朝刘乐扑来。更远处,被惊动的感染体也开始汇聚。
刘乐挑了挑眉,脸上没有丝毫紧张。和这些没有理智的人纠缠毫无意义,只会平白消耗体力。在它们合围之前,他脚下微一用力,身形再次腾空而起,升到三十多米的高度,然后选了一个感染者相对稀少的方向,疾飞而去。
火毒感染者们徒劳地朝着空中嘶吼,扔出石块,却根本够不到。刘乐很快便将它们甩在身后,消失在这片荒原的视野尽头。
飞行了约半小时,他找到了一处相对“安静”的区域。这里是一片风蚀严重的石林,高大的石柱林立,地面是坚硬的黑色板岩,附近感知到的生命气息极其稀少,只有一些类似火蝎、熔岩蠕虫之类的小型、畏光的变异生物在石缝间活动。
刘乐降落在一根石柱的阴影下。他卸下背包,从里面取出一个折叠好的、用特殊防火隔热材料制成的厚实麻袋。这种材料是江时佑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实验室产品,轻薄却极其坚韧,能耐受极高温度。
准备工作完成,他开始“捡钱”。
在这片世界,火晶随处可见,一片片赤红晶莹的火晶。它们形状不规则,大小不一,内部蕴含着精纯却暴躁的能量,这是外界异族都趋之若鹜的珍贵资源,作为某些特殊装置的能源,价值连城。
刘乐走到最近的一处火晶丛前,这些火晶小的如米粒,大的有拳头大小,像红色的水晶簇一样生长在岩石上。他没有去动那些最大晶体——那些往往与岩层结合紧密,强行采集可能引发结构崩塌。他挑选的是周围那些相对独立、杏仁大小或稍大一些的火晶。
他并指如刀,异能微微萦绕指尖,精准地敲击在火晶与岩层的连接薄弱处。“咔、咔”轻响,一块块赤红剔透、内部仿佛有火焰流淌的晶体脱落。他随手捡起,看也不看,直接丢进撑开的麻袋里。
动作机械,效率极高。
“咔…咔…丢…咔…丢…”
寂静的石林中,只有这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音回响。暗红的天空,永恒的血月,默默注视着一个异乡客,在这片荒芜死寂的土地上,如同捡拾碎石般,收集着足以在外界引发腥风血雨的珍宝。
时间在重复劳动中悄然流逝。麻袋渐渐鼓胀起来,重量也在增加。当感觉差不多装了近百斤、麻袋也接近容积极限时,刘乐停下了动作,扎紧袋口。
他重新背起背包,单手提起沉甸甸的麻袋,再次升空。
这一次,他有明确的目的地。根据前世记忆,他在空中略作辨认,便朝着一个方向飞去。飞行了大约一刻钟,前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、如同被巨斧劈砍过的黑色山崖。他在一处极不起眼、被两块巨大崩落岩石半掩的狭窄缝隙前降落。
拨开表面的浮土和碎石,后面是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。进入后,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天然洞穴,干燥,隐蔽,最重要的是,此地的能量波动相对平缓,没有火晶富集,也不在那些火毒感染体的主要活动路径上。
前世,他就是在这里,利用火晶原体,强行突破,晋升到了二阶。
如今,洞内空荡,只有灰尘。
刘乐将装满火晶的麻袋推到洞穴最深处,用几块石头简单遮掩。
做完这一切,他退出洞穴,重新封好入口。
站在山崖下,刘乐抬起头,目光投向这片血色世界最深处,也是能量最为恐怖凝聚的方向。
该去拿最重要的东西了。
他身形冲天而起,这一次,不再有任何迂回,径直朝着记忆中的那个位置,也是感知中那如同灯塔般醒目、却又充满死亡威压的能量源飞去。
飞行高度不断提升,越过荒原,掠过一片翻腾的岩浆湖,前方出现了一座“山”。
一座由冷却的、却依旧流淌着暗红熔岩的巨型躯体堆砌而成的“山”。
那是火魔的残躯,或者说还有本能的遗骸。
其庞大超乎想象,呈坐姿倚靠在一片真正的山脉旁,它的身躯依旧高耸入那暗红色的云层。皮肤是冷却的黑色玄武岩质感,缝隙中却蜿蜒着无数道熔岩河流,缓缓流淌,照亮它部分躯体。它的头颅低垂,面向大地,但整个颅骨的正面都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伟力轰碎了,已经晶体化的骨骼结构和残破的能量回路。
而在那破碎的颅骨最深处,核心区域,一枚拳头大小的晶核,布满裂纹,光芒暗淡,尽管是这样破碎不堪,却仿佛封印着一轮太阳,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磅礴能量与威压。
气息如同天地倾倒,众生皆蚁。
九阶晶核。
一切,都与前世记忆吻合。
然而,当刘乐飞近到足以看清火魔那破碎头颅的细节时,他的瞳孔,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前世,这具庞大的遗骸空洞、死寂,如同亘古存在的背景雕塑,只有一些本能,操控着那副残躯。
但现在……
那低垂的、只剩一半的巨大头颅上,原本应该是空洞眼窝的位置,残留的、如同熔铸红宝石般的巨大晶体眼球,似乎……动了一下。
随即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宏大而古老的“视线”,如同实质般扫过天空,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悬浮在半空的刘乐身上。
那视线中没有前世的空洞与无神,没有死亡带来的冰冷死寂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体:有难以言喻的古老沧桑,有滔天的愤怒与怨恨沉淀后的余烬,有仿佛跨越了无尽时光的深深疲惫……甚至,在那熔岩般炽热的“目光”最深处,刘乐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、却真实存在的……神采。
那是拥有智慧、拥有意志、拥有“自我”的存在,才会具备的光芒。
同样的地点。
同样的庞然遗骸。
同样的渺小访客。
跨越时空的对视。
似曾相识,却又……截然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