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音并非从耳朵传入,而是直接、冰冷地、如同生锈的针,刺入了陆昭衍与秦绛的魂灵深处!
“终于……来了……吾之……血裔……契人……”
声音干涩、破碎,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的腐朽与难以言喻的怨毒,在山坳中回荡,更在他们心湖中激起滔天巨浪!尤其是秦绛,在听到“血裔”二字的刹那,魂体剧震,眉心本就因与竖棺共鸣而明灭不定的七彩灯印骤然光芒大盛,其中那抹暗红色更是激烈闪烁,仿佛要透体而出!一股源自血脉深处、冰冷刺骨的寒意与悸动,瞬间攫住了她。
“绛儿!”陆昭衍一把将几乎软倒的秦绛紧紧搂住,混沌煞气汹涌而出,将她牢牢护在身后,青铜戈横在身前,目光如电,死死盯住那口竖立的漆黑石棺。“什么东西!装神弄鬼!滚出来!”他厉声喝道,声音在山坳中激起回响,试图驱散那直透魂髓的寒意。
“嗬……嗬嗬……”石棺中的存在似乎发出了低沉的笑声,那笑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拉动,充满嘲讽。“出来?”声音顿了顿,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,“时候……未到……契……未完……汝等……资格……不够……”
“什么契?你到底是谁?与我秦家有何仇怨?!”秦绛强忍着魂源深处传来的、仿佛要被撕裂般的痛楚与莫名恐惧,从陆昭衍身后挣扎着站直,声音虽虚弱却充满倔强。她紧紧握住陆昭衍的手,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,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。
“仇怨?”棺中声音陡然变得尖锐,怨毒之气几乎凝成实质,让周围空气都寒冷了几分,“是恩赐!是……交易!是汝之先祖……秦守义……亲口应下!以血脉为引,代代相传,女眷魂灵,滋养吾身!直至……魂飞魄散,了却因果!此乃……血蘸之书,天地为证!”
血蘸书! 陆昭衍心中巨震。这是一种极其古老、邪恶的契约方式,并非用普通朱砂或墨,而是以缔约双方或指定祭品的精血混合特殊媒介书写,一旦成立,便世代相传,无法轻易破除,直至契约条件达成或一方彻底湮灭!难怪秦家女子代代受红灵诅咒折磨,活不过二十,这竟是先祖亲手签下的、以子孙后代灵魂为祭品的恐怖血契!
“秦守义……”秦绛脸色惨白,这是她某一代直系先祖的名讳,族谱中有记载,但语焉不详。难道真是他……
“不信?”棺中声音冷笑,“汝魂中……七灯齐聚……‘柒’字灯影……便是凭证!此灯本源……便是当年……契约信物之一!可笑……汝等后人……竟以此为依仗……寻求解脱?殊不知……正是此灯……将汝之魂……一丝丝……送至吾前!”
此话如同惊雷,炸得秦绛头晕目眩!她一直以为七盏引魂灯是爷爷为她寻找的、对抗甚至化解红灵诅咒的希望,难道……难道这灯的存在本身,就是这血契的一部分?是标记,是引导,甚至是……献祭的通道?
“不……不可能!爷爷不会害我!”秦绛失声喊道,魂体波动剧烈。
“陆怀真?”棺中声音提到这个名字时,怨毒中竟夹杂了一丝……忌惮?“那个……屡次坏事的……蝼蚁……他以为……集齐散落之灯……便可逆天改命?可笑!不过是……将祭品……养得更肥美些……送来得……更快些!”声音陡然变得贪婪而急切,“时辰将至……魂灯已亮……血裔临门……今日……便是契约完成之时!交出魂灵……助吾……破棺……重生!”
话音未落,那竖立石棺棺身上的暗红纹路猛地爆发出刺目血光!与此同时,环绕石台的那七盏残破引魂灯,齐齐剧烈颤抖,灯内原本微弱的幽绿火焰疯狂跳动,竟隐隐与秦绛眉心的七彩灯印,尤其是那盏“柒”字灯,产生了强烈的共鸣!
“呃啊——!”秦绛发出一声痛苦呻吟,感觉自己的魂源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,七盏引魂灯的力量竟不受控制地被那石棺牵引、吸摄!眉心的灯印光芒明灭不定,仿佛随时会脱离她的掌控,飞向那口石棺!
“休想!”陆昭衍目眦欲裂,他虽不完全明白其中关窍,但绝不允许任何东西伤害秦绛!他狂吼一声,不顾魂力消耗,将混沌煞气与龙气催谷到极致,身后隐隐有模糊龙影浮现,手持青铜戈,化作一道灰金色闪电,狠狠劈向那口竖立的石棺!他要打断这诡异的共鸣与吸摄!
“铛——!!!”
金铁交鸣般的巨响震彻山坳!青铜戈斩在石棺上,竟迸发出刺目的火星!一股反震巨力传来,陆昭衍虎口崩裂(灵光飞溅),整条手臂酸麻,青铜戈几乎脱手!那石棺纹丝不动,棺身血光流转,反而将他的煞气吞噬了一部分!
“蝼蚁撼树……”棺中传来不屑的冷哼。紧接着,棺身血光大盛,化作数条血色锁链虚影,如同毒蛇般从棺中激射而出,并非攻击陆昭衍,而是直扑后方痛苦挣扎的秦绛!这些锁链虚影散发着与秦绛魂源深处那“死契”印记同源的气息,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和束缚力!
“滚开!”陆昭衍身影急闪,挡在秦绛身前,青铜戈舞动如轮,将几条锁链虚影斩断。但锁链源源不绝,更有一股无形的、针对魂源的巨大吸力从石棺传来,让他动作越来越滞涩,魂力飞速流逝。秦绛的情况更糟,她眉心灯印的光芒正一丝丝被抽离,没入石棺血光之中,她的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!
“昭衍……我……撑不住了……”秦绛声音微弱,带着绝望。那源自血脉与契约的双重压制,让她根本无力反抗。
“撑住!你说过信我!”陆昭衍回头嘶吼,眼中布满血丝。他猛地咬破舌尖,一口本源精血喷在青铜戈上,同时疯狂催动体内那盏暗金魂烛的力量!魂烛火焰摇曳,赋予他短暂爆发之力,他再次挥戈,将逼近的锁链斩碎,但自己也脸色一白,魂体暗淡了几分。这样下去,两人都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!
“必须打断它和绛儿魂灯的联系!”陆昭衍心念电转,目光扫过石台周围那七盏残破的引魂灯。棺中声音说七灯是契约信物,是引导……那如果毁掉这些作为“坐标”或“媒介”的残灯,是否能切断或削弱这种联系?
“赌一把!”他眼中狠色一闪,对秦绛急声道:“绛儿,尽全力收敛灯印,隔绝感应!我去毁了那些残灯!”
说完,他不再与血色锁链纠缠,身法展到极致,躲开锁链缠绕,扑向离他最近的一盏残破白灯笼!青铜戈带着惨烈煞气,狠狠劈下!
“尔敢!”棺中传来惊怒交加的厉喝!显然,陆昭衍猜对了!这些残灯至关重要!
“咔嚓!”一盏残灯应声而碎,灯内幽绿火焰猛地炸开,化为一股阴气消散。秦绛顿时感觉魂源被抽取的力道微弱了一丝!
有效!陆昭衍精神一振,扑向第二盏!
然而,棺中存在的反击也来了!石棺剧烈震动,棺盖与棺身之间裂开一道缝隙,浓郁如实质的漆黑尸气夹杂着暗红色的血光喷涌而出!尸气中,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面孔若隐若现,发出无声的哀嚎,形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,直扑陆昭衍!同时,更多的血色锁链从棺中射出,速度更快,角度更刁钻!
陆昭衍闷哼一声,只觉脑海如遭重锤,无数负面情绪涌入——绝望、痛苦、怨恨、疯狂!他眼前发黑,动作一滞,险些被一条锁链缠住!紧要关头,他狠狠一咬舌尖,剧痛让他清醒半分,凭借战斗本能扭身躲过,青铜戈回扫,将锁链斩断,但左肩仍被另一条锁链擦过,留下一道深可见骨、滋滋冒着黑气的伤口(魂体创伤)!
“昭衍!”秦绛看得心胆俱裂。看到陆昭衍受伤,一股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愤怒冲垮了部分源自血脉的恐惧与压制!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送死!
“啊——!”她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,不再强行收敛眉心的七彩灯印,反而主动、疯狂地催动起来!不是让灯印力量外流被吸走,而是将七灯之力在魂源内部强行运转、压缩、碰撞!
“你休想……再伤害他!休想再控制我!”秦绛眼中闪过决绝,她回忆着在阴阳界碑前,以自身为桥引导碎片回归时的那种感觉——不是对抗,而是……引导与转化!
嗡——!
七彩光芒从她眉心爆发,但这次并非散逸,而是形成一道凝实的光柱,并非射向石棺,而是冲天而起!光柱中,七盏灯影沉浮旋转,尤其是那盏“柒”字灯,暗红光芒大放,竟隐隐对抗着石棺对它的吸力!
她在强行、逆向催动七灯之力,试图干扰甚至暂时切断自身魂源与那石棺血契之间的联系!虽然这会让她魂源承受巨大压力,甚至可能崩溃得更快,但至少能为陆昭衍争取时间,也能夺回一丝主动权!
“绛儿!不要!”陆昭衍看到秦绛魂体因强行催动力量而出现更多裂痕,心痛如绞,但他知道这是她为自己创造的唯一机会!他嘶吼着,不顾脑海刺痛与身上伤势,爆发出全部潜力,扑向第三盏、第四盏残灯!
“铛!咔嚓!” 又是两盏残灯破碎!秦绛压力再减,她闷哼一声,嘴角溢出淡金色的魂血(灵光),但眼神愈发坚定,全力维持着那逆冲的光柱,与石棺的吸力对抗。
“找死!”棺中存在彻底暴怒!石棺震动得更厉害,那道缝隙又开大了些许,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、指甲尖锐如钩的 巨大鬼手,猛地从缝隙中探出,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,直接抓向正在破坏第五盏残灯的陆昭衍!这一击若是抓实,陆昭衍魂体恐怕会瞬间崩散!
“你的对手是我!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个苍老、沙哑,却充满斩钉截铁般决绝的声音,突兀地在山坳入口处响起!
嗤!嗤!嗤!
数道 闪烁着金色符文光芒的 …… 铜钱,如同流星般 激射而来,精准地 打在 那只 探出的 鬼手 手背、手腕、关节处!铜钱 与 鬼手 鳞片 碰撞,发出 “噗噗” 的 闷响,竟然 炸开 一团团 金色的 火焰!那火焰 仿佛 对 阴邪 之物 有着 极强的 克制,烧得 鬼手 黑气 直冒,发出 “滋滋” 的 声响,攻势 也为之一滞!
陆昭衍 趁机 一戈 斩碎 第五盏 残灯,抽身 急退,惊疑不定地 看向 山坳入口。
只见 一个 穿着 洗得 发白的 蓝色 中山装、头发 花白、身形 有些 佝偻、面容 清癯 却 目光 如电的 老者,手持 一柄 看起来 有些 年头的 桃木剑,快步 走了进来!他 步伐 沉稳,气息 凝练,周身 隐隐 有 一股 纯正 的 阳气 流转,与 此地 浓郁的 阴死 之气 格格不入!
这 老者 身上 散发出的 气息……竟 与 陆昭衍 的 混沌煞气 有 一丝 微妙的 相似,却又 更加 中正平和,仿佛 同源 而异流!而且,他 的 面容……竟 与 陆昭衍 有 三四分 相似!
“爷……爷爷?!” 陆昭衍 瞪大 眼睛,难以置信地 失声 惊呼!
来人,赫然 是 他 苦苦 追寻、下落不明 的 爷爷——陆怀真!
陆怀真 目光 复杂 地 看了 陆昭衍 一眼,眼中 闪过一丝 心疼、愧疚,但 更多 的 是 决然。他 没有 立刻 相认,而是 转向 那口 震动的 石棺,桃木剑 指向 棺椁,声音 沉凝 如铁:
“秦 老鬼!时隔 一甲子,你 还是 贼心不死!当年 我 能 将 你 封 于 此 地,今日……亦能 !”
石棺 中的 存在 似乎 也 因 陆怀真 的 出现 而 感到 震惊 和 暴怒,那只 被 铜钱 所伤 的 鬼手 猛地 缩回 棺中,紧接着,棺中 传来 一声 震耳欲聋的 咆哮:
“陆 !怀 !真 ! 是 你 ! 你 果然 还 没 死 ! 坏 我 好事……今日……定 要 将 你 抽魂 炼魄,与 这 小 女娃 一同……献祭 于 我 !”
咆哮声中,石棺 血光 冲天,整个 山坳 地动山摇!那 仅剩的 两盏 残破 引魂灯 “嘭” 地 炸裂!棺盖 与 棺身 的 缝隙……更大了!一股 令人 窒息 的、仿佛 沉淀了 千年 的 尸山 血海 般的 恐怖 气息,开始 从 棺中……弥漫 出来!
陆怀真 的出现,打破了 僵局,却也 彻底 激怒(或者说 惊动)了 棺中 的 恐怖 存在!最终 的 对决,似乎……提前 到来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