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讯器里传出的那个嗓音，冷静，笃定，带着一股运筹帷幄的熟悉感。
白案的动作停住了。
他掂量着掌心那块由“腌制师”异能凝结的幽蓝冰晶，这玩意儿入手极沉，内部的极寒概念纯粹而凝练，是份不错的“食材”。
但他的注意力，已经完全被那个声音勾走了。
“中枢”？这称呼一听就是官方机构里那种不苟言笑的老干部。
而且，这个声音，确实有点印象。
白案在记忆的菜单里翻找片刻，很快就锁定了一份尘封已久的“菜品”——当初在天府市，他处理【饿死鬼】事件时，打过交道的那位AAb总部的联络人。
那个只闻其声，不见其人，却能精准调度资源，对自己这种“编外人员”表现出高度兴趣的神秘高层。
他怎么会出现在“火种”小队的通讯频道里？
不是说“火种”是独立于AAb之外的特殊武装力量吗？这通讯一接就直接捅到“中枢”去了？白案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堆问号。
“姜卫国的事，有内幕。”
通讯器那头的声音没有给他太多思考时间，直接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。
“你不想知道吗？”
白案拿着冰晶的手指微微一顿。
姜卫国。
这三个字，是他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。是那场让他失去庇护所的惨剧根源。是他对官方组织彻底失去信任的开始。
他一直以为，那就是一场天灾，一场神罚之下的无差别毁灭。
可现在，“中枢”的这个男人，居然告诉他，有内幕？
一股比之前面对飨宴法庭时更加躁郁的火气，从白案的心底悄然升起。
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。
尤其，对方还是个藏头露尾的家伙。
白案没有回答，他只是抬起另一只手，对着那个还在用头撞墙的雷震，隔空轻轻一拂。
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意志力场笼罩过去，雷震那狂暴的动作戛然而止，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，昏死过去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慢悠悠地转向那个被砸坏的通讯器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子懒散的挑衅。
“想谈事？可以。先亲自滚过来。”
他对着一个通讯器发号施令，态度嚣张得理所当然。
“或者，把你的真名、地址、生辰八字报上来，我看看够不够资格上我的菜单。”
通讯器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。
山谷中的气氛变得比之前更加诡异。
飨宴法庭那个已经交出“厨具”的“腌制师”，和那个自断一臂般剥离了锋锐之气的“切割师”，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白案。
他们输了，输得心服口服。但也正因如此，他们才更清楚“中枢”这两个字代表着何等庞大的势力。
这个男人，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“中枢”对话？
那个刚被白案救回来的“火种”队员，更是吓得一个哆嗦，差点把手里的半块“凉粉”掉在地上。
他刚从地狱边缘被拉回来，神魂深处还烙印着对“中枢”的绝对服从。白案的行为，在他看来，无异于当着神像的面撒尿。
“你……你不能这么跟‘中枢’说话！”他下意识地开口，声音都在发颤。
白案瞥了他一眼。
“吃你的饭，大人的事小孩少管。”
那名队员瞬间噎住，低下头，默默地捧着那块凉粉，再也不敢出声。
终于，通讯器里再次传出那个冷静的嗓音，听不出喜怒。
“你会想见我的。”
“姜卫国带领的‘饕餮’计划最终实验基地，在神罚降临的二十四小时前，向AAb最高指挥部发出了S级求援信号。”
“信号内容是，基地遭到不明高维存在入侵，请求紧急支援与撤离。”
白案的动作彻底凝固了。
他的感知深处，那团关于姜卫国的无名火，在一瞬间，被这几句话彻底浇灭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灰。
求援信号？
AAb早就知道基地出事了？
“但是，”通讯器那头的声音顿了顿，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铁钉，砸进白案的脑海，“在最高决策会议上，有人以‘避免引起高维存在的连锁反应，波及其他城市’为由，强行中断了基地的所有对外联络，并将该区域划为最高等级的禁默区。”
“换句话说，他们为了自保，主动切断了对姜卫国基地的所有支援。”
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城市，连同姜卫国和你熟悉的所有人，一起被抹除。”
轰！
白案的脑子里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不是愤怒，不是悲伤，而是一种极致的荒谬感。
他一直以为，那是天灾。
搞了半天，是人祸？
不，这他妈是谋杀！是一场以数百万人的生命为代价，精心计算过的、冷酷无情的谋杀！
那个总是笑呵呵地，逼着他品尝各种失败品，却又在他最困难时给予庇护的老头子，不是死于不可抗力的神罚，而是死于自己人背后的那把刀？
“你是谁？”白案的声音很轻，却让在场的所有人，包括那两个已经被废掉能力的飨宴法庭成员，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通讯器里的声音回答，“重要的是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。”
“AAb的内部，已经腐烂了。一群自私的官僚，窃据了本该守护人类的权柄，把它变成了满足私欲的工具。”
“他们忌惮姜卫国那种不计代价的理想主义，更恐惧你这种不受控制的绝对力量。”
“今天，他们可以为了自保放弃姜卫国；明天，他们就可以为了‘大局’，把你绑上实验台。”
“加入我们。和我联手，颠覆这个腐朽的体制，建立真正属于超凡者自己的秩序。”
这番话，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。
白案沉默了。
他能感觉到，对方说的大概率是事实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初AAb对他只是不温不火地拉拢，甚至在他失踪后也没有大力搜寻。
原来，在那些大人物眼里，他和姜卫国这种不稳定因素，都是潜在的麻烦。
死了，才是最好的结果。
山谷内，一片死寂。
飨宴法庭的两人屏住了呼吸。他们隐约猜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。
那位火种队员更是大脑一片空白，他所坚守的信念，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，又被强行重塑。
所有人的注意力，都集中在白案身上，等待他的回答。
加入，还是不加入？
这是一个足以改变整个超凡世界格局的决定。
白案缓缓抬起头，他没有看那个通讯器，而是看向了不远处，那个因为恐惧和屈辱，迟迟没有交出自己“厨具”的调味师。
然后，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。
他迈开步子，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个调味师面前。
在对方惊疑不定的注视下，白案将那块幽蓝的冰晶，还有那道盘旋的锋锐之气，都递了过去。
“拿着。”
调味师愣住了。
“腌制师”和“切割师”也愣住了。
什么意思？这是要把战利品还给他们？
“我的菜，还没上完。”白案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他伸手指了指那名已经恢复清醒的火种队员。
“那是主食。”
然后，他又指了指那两份被剥离出的异能。
“这是餐后甜点。”
他最后看向调味师那双白皙修长的手，那双手，能篡改概念，颠倒黑白。
“而你，”白案缓缓开口，“是最后的调味品。”
他要做什么？
没人能理解。
白案没有解释。他只是伸出手，对着那两份被剥离的异能，轻轻一抓。
幽蓝冰晶和锋锐之气瞬间碎裂，化为最纯粹的概念本源，被他强行糅合在一起。
一股融合了极致冰寒与绝对锋锐的恐怖气息，开始在他掌心酝酿。
紧接着，他看向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调味师。
“食戟的赌注，是你的厨具。现在，把它交出来。”
他的话语，不带任何情绪，却蕴含着规则层面的强制力。
调味师身体剧烈一颤，他感觉自己的双手正在失控。那股属于“概念置换”的力量，正在被一股更上位的权限，强行从他体内剥离！
“不！”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。
晚了。
一团无形的、扭曲的光晕，从他的双手中被硬生生抽了出来，飞向白案。
白案看都不看，直接将那团光晕按进了掌心那团正在融合的能量之中。
冰寒、锋锐、扭曲。
三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力量，被他用一种超乎想象的粗暴方式，强行捏合在一起！
他这是……在用敌人的能力，现场烹饪一道全新的菜品！
通讯器那头的存在，也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展开而沉默了。
白案做完这一切，才重新拿起那个通讯器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对着通讯器，淡淡地说道。
“颠覆AAb？建立新秩序？”
“这些大事，我没什么兴趣。”
他将那团融合了三种异能，正在发出恐怖嘶鸣的能量光球，随意地在指尖抛了抛。
“我只是个厨子。”
“天塌下来，也得等我吃完这顿饭再说。”
说完，他看了一眼天色。
“饭点快到了，我很饿。”
“现在，谁敢动我的筷子，我就先把他摆上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