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洋的风，带着橡胶和煤炭的味道。
星洲（新加坡）海军造船厂，如今是整个南洋联邦最繁忙、也是最神秘的禁区。
这里不仅有巨大的干船坞，还有一排排冒着黑烟的高炉和焦化厂。无数工匠像工蚁一样，围绕着船坞中那个巨大的“怪物”忙碌着。
张伟站在船坞边缘的脚手架上，手里拿着一张蓝图，正在与林道乾和首席工程师老陈争论着什么。
“张董！这真的行吗？”老陈指着船坞里那艘尚未完工的战舰，一脸的怀疑人生，“这船……太沉了！光是铺设这层铁甲，就增加了几十万斤的分量！再加上那两个铁疙瘩炮塔……这要是下水，不得直接沉底？”
那是一艘前所未见的战舰。
它的龙骨依然是巨大的柚木，但船身的两侧水线以上部分，却被一层厚达两寸的锻铁装甲板严密包裹。这些铁板是用最新的“铆接”技术固定在船体上的，密密麻麻的铆钉像是一排排钢牙。
而最引人注目的，是甲板上的两个巨大的圆柱形结构——那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旋转炮塔雏形。
“沉？沉就对了。”张伟拍了拍那冰冷的铁甲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老陈，你要明白。我们要造的不是跑得快的兔子，而是能抗揍、能咬人的乌龟……不，是玄武。”
“而且，谁说它跑不快？”
张伟指了指船身两侧那两个巨大的、被帆布遮盖的轮状物体。
“那是……”林道乾咽了口唾沫，“明轮？”
“对，明轮。”张伟点点头，“但我给它加了点料。”
在这个还没有搞定高压蒸汽机上船的过渡阶段，张伟祭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——人力+风帆混合动力。
船舱底部，设计了一个巨大的“动力舱”。那里安装了复杂的曲轴和齿轮传动系统，连接着两侧的巨大明轮。
动力来源？
是人。
五百名身强力壮的战俘（或者雇佣的大力士），像拉磨的驴一样，分班次推动巨大的绞盘。通过齿轮放大扭矩，带动明轮旋转。
虽然听起来原始，但在无风带或者是需要战术机动的时候，这种人力明轮能提供稳定的3到5节航速。这在风帆时代，就是生与死的差距。
“这艘船，命名为‘镇海号’。”张伟抚摸着船首那尊狰狞的铸铁撞角。
“它是第一艘‘铁甲舰’。虽然是丐版的，但在亚洲，甚至在全世界，它就是无敌的。”
“只要它往海上一横，就没有哪艘木头船能打穿它。”
“下水！”
随着张伟一声令下，香槟酒瓶在船头撞碎。
巨大的绞盘松开，在数千人的欢呼声中，这艘排水量高达一千五百吨的庞然大物，沿着涂满油脂的滑道，轰然滑入水中。
“哗啦——！！！”
巨大的浪花激起。船身猛烈摇晃了几下，然后……稳稳地浮在了水面上。
“浮起来了！真的浮起来了！”老陈激动得把帽子扔上了天。
紧接着，是海试。
“升帆！动力组准备！”林道乾站在全新的指挥塔上，意气风发。
巨大的软帆升起，借助海风，‘镇海号’开始加速。
“进入无风带！收帆！启动明轮！”
船舱底部，五百名赤裸上身的壮汉在监工的哨子声中，齐声喊着号子，推动绞盘。
“吱呀——轰隆隆——”
两侧巨大的明轮开始转动，叶片拍打着海水，激起白色的泡沫。原本应该停滞的战舰，竟然在无风的海面上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继续破浪前行！
“神迹……这是神迹啊！”岸上围观的各国商人都看傻了。
但这还不是最震撼的。
“炮塔测试！目标：左前方三里外废弃靶船！”
甲板上，那两个巨大的铁皮罐头——旋转炮塔，开始缓缓转动。
这不是电动的，也不是液压的，而是靠下面十几个人用齿轮手摇的。虽然转得慢，但这可是360度无死角射击！
炮塔内，两门刚刚铸造出来的、加装了简单的反后坐力装置的32磅线膛炮（前装线膛，增加了精度），伸出了黑洞洞的炮口。
“放！”
“轰！！！”
一声巨响，仿佛雷神降世。
因为炮塔的封闭结构，声音显得更加沉闷而震撼。
一枚锥形炮弹呼啸而出，精准地命中了三里外的靶船。
并没有那种木屑横飞的场景。因为这是一枚“穿甲爆破弹”。
炮弹钻进了靶船的船腹，延时引信触发。
“轰隆！！！”
那艘可怜的靶船像是被海底的怪兽咬了一口，瞬间从中间断裂，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。
“嘶——”
林道乾倒吸一口冷气。这威力……一炮就能送走一艘盖伦船！
“怎么样？林经理？”张伟站在他身边，满意地看着那团火光。
“太……太残暴了。”林道乾喃喃自语，“有了这玩意儿，咱们在海上就是横着走啊！”
“没错，就是要横着走。”
张伟转身，看着身后船坞里正在建造的另外两艘同级舰——“定海号”和“平海号”。
“这三艘船，就是我们的‘三叉戟’。”
“林经理，整军备战吧。”
“我们的下一个目标，已经定好了。”
张伟拿出一张地图，手指指向了北方的中南半岛，指向了那个被称为“大象之国”的地方。
“暹罗（泰国）。”
“那里是南洋最大的粮仓。那里的阿瑜陀耶王朝（Ayutthaya），最近似乎对我们的橡胶园有点想法，还扣了我们几艘运米的船。”
“他们以为靠着几百头大象就能守住国门？”
张伟冷笑一声，拍了拍‘镇海号’那厚实的铁甲。
“我要用这钢铁洪流，去碾碎他们的象牙。”
“我要让那个狂妄的暹罗国王知道……”
“在工业怪兽面前，生物的力量，是多么的渺小。”
一个月后，‘镇海号’、‘定海号’、‘平海号’三艘铁甲舰，率领着五十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，浩浩荡荡地驶出了星洲港。
黑色的旗帜遮蔽了天空，钢铁的轮廓切割着海浪。
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支“蒸汽（人力）铁甲舰队”的远征。
他们的目标，是征服，是掠夺，是建立一个以钢铁和白银为基石的……日不落帝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