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色如水，洒在李铁牛院子里的石板路上，映出两道身影。
马锋双手抱头蹲在地上，头发凌乱，衣衫沾着尘土，而张凡则坐在石磨上，双腿交叠，宛如在审问犯人。
“名字！”
“马锋！” 马锋头也没抬，声音闷闷的。
“职业！”
“... 流浪算职业吗？” 他抬头扫了一眼张凡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。
“流浪？” 张凡眉头一挑，目光扫过他不修边幅的装束，破洞的衣衫、沾着泥点的靴子，倒确实符合浪人的形象，
“这么大半夜跑我这，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“我都说了！” 马锋抬起头，脸上带着几分委屈，眉头拧成一团，
“你今天白天打的那个人是我师兄，而且你得罪了曹少璘，我怕他们半夜来报复你，才特意过来提醒你的！”
他叹了口气，语气里满是无奈：“我是真不知道你功夫这么高，早知道我就老老实实睡大觉了，何必跑来遭这罪？”
“就算他们报复我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？” 张凡语气随意，甚至带着几分调侃，
“作为浪人，你应该更喜欢独善其身才对，干嘛平白帮我承担麻烦？”
“...” 听到这话，马锋突然沉默了，眼神中闪过几分犹豫，像是在挣扎什么。
片刻后，他抬起头，眼神变得坚定了些：
“因为你是个好人，你救了蒲城的百姓，救了那个女老师，还有那些孩子，我不希望你死在他们手上。”
“你不希望？” 张凡突然笑了，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诮，
“你不希望的事情多了，难道事事都要如你所愿吗？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...” 马锋急忙辩解。
“你就是这个意思！” 张凡不等他说完，便干脆利落地打断，语气陡然严肃起来，
“你渴望公平，渴望正义，但你从来没认真思考过一个问题...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马锋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：“曹少璘为什么可以这么嚣张？
甚至公然杀了人，百姓们的第一想法不是要他血债血偿，反而是希望赶紧放了他，为什么？因为他们害怕！害怕曹瑛的大军，害怕灭顶之灾！”
“他们的话就是秩序，他们的意志就是法律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你跟他们谈所谓的公平正义，几乎就跟说神话故事没什么区别，因为那些军阀的眼中，他们看中的从来都不是这些，他们要的是触手可得的利益，
这些东西可以是权力，可以是金钱，可以是女人，但唯独不可能是公平和正义！”
“当然，谈正义，谈公平，这些本身没有错，但你不该时间、不分地点，甚至不分情况地冲动行事。
就拿今天的事来说，你想帮我，出于个人角度，我很感激，但从实际来看，你真的很蠢。”
说到这，张凡看向马锋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：
“我问你，今天如果曹少璘真的派人来复仇，就凭你一个人，你能做什么？
凭你手中那把破刀，杀得了一两个士兵，还能杀得了十个、百个？
难道你们这些练武的，真以为身上有点功夫，就刀枪不入、水火不侵了？”
“就算是武侠小说，也没见过哪个大侠敢单人匹马直冲军阵的！
你的勇气可嘉，但你的愚蠢，只会让你白白送命，不仅帮不了任何人，反而可能拖累别人！”
呵...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也明白，可那又能怎么样呢？全世界都是这个样子，那按你这么说，公平正义什么的，以后都不需要谈了，因为没人会在乎这个！ 马锋自嘲一笑，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无奈。
张凡并没有直接反驳，而是语气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：这些公平正义的道理，是靠你自己悟出来的吗？
当然不是！ 马锋本能地反驳道，我师傅他老人告诉我要行侠仗义，要扶危济困，要守护心中的正义。
所以，既然当初是你学到的，你有教过别人吗？
面对这个问题，马锋愣了，沉默了片刻后方才道：公平和正义本就是天理，懂得的人自然会懂，又何须人去教？
那你为何需要人教呢？
马锋一时语塞，张着嘴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张凡继续道：你在这空谈大义，侈谈理想，甚至还傲慢地认为，这些本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，不需要人教，但你却忘了，这片土地的百姓连活着都已经是奢求，你还指望着他们能懂道理？
他们麻木，他们受苦，他们愚昧，即便是受了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，为什么？
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们，他们可以反抗，也没有告诉他们，他们本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，你自认为每个人都懂的大道理，实际上在这片土地上，很多人都不懂，他们需要学习，需要榜样，需要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们这些。
而你做了什么？你傲慢地认为他们应该懂，那我倒想问问你，凭什么你需要学习的东西，而他们生来就该懂呢？
马锋的脸涨得通红，本能的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。
张凡的语气渐渐缓和： 公平正义并不是不重要，恰恰相反，正因为这个世界不公平、不正义，这份正义才显得尤为可贵，
但在珍贵的信念，如果没有人能传播下去，那也只会成为纸上谈兵的笑谈，你需要以身作则，要去传播，要去教育，要去行动，要让他们明白，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，
而不是像现在的你一样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刀，在这里玩什么行侠仗义的游戏！
说到这，张凡缓缓抬起头，仰望夜空里那轮皎洁的皓月，清辉洒在他脸上，映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怅惘，
“当然，我也明白，这一切是有多难，也明白一个人想要做到这些，又是何等的不容易。”
他收回目光，看向马锋，眼神渐渐变得坚定：
“所以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！”
说着，张凡将手中的长刀径直递给马锋。
马锋的目光瞬间被那把刀吸引，刀身并非寻常的铁色，而是泛着一层温润的蔚蓝色，像是将夜空里的星河揉碎在了上面，刀鞘上没有繁复的纹饰，只在柄端嵌着一颗小小的、同样泛着蓝光的晶石，简约却透着说不出的精致。
看到这把刀的第一眼，马锋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，这东西真漂亮！
“这曾是我的一位故友的武器。” 张凡的声音低沉了几分，带着一丝追忆，
“她和你一样，都是那么的蠢，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可笑的理想，可以不顾一切，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。”
马锋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紧，随着张凡这番话，他突然觉得手中的这把长刀沉重了几分。
“我把它暂时交给你。” 张凡看着他，语气平静，“如果你想真正改变这个世界，想让公平正义不再是空谈，想让百姓不再受欺凌，就拿着这把刀，来苏城找我。”
“不过，我丑话说在前头。” 他话锋一转，多了几分严肃，
“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，至于能不能抓住，能不能坚持下去，还要看你自己，未来要走的路比你想的更险，或许会流血，或许会牺牲，可一旦走上了这条路，你我都没有回头路可走！”
“当然，你也可以选择拒绝。”
张凡的语气缓和下来，带着一丝释然，“那这把刀就算是你我的见面礼，它在我这，只会让我睹物思人，放在你这样人手里，也算是了却她一份遗愿...”
说到最后，张凡长叹了一口气。
看着已经被马锋握在手里的长刀，尽管心里仍有些不舍，但张凡明白，自己是时候该放下过去了。
他曾经答应过V，未来如果有机会，一定要带她来自己的家乡看看，现在...就让这家伙替自己实现这个愿望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