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遐的出现,让现场瞬间一静。
所有目光都聚在这个突然介入的高大身影上。
郑遐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,对那位东北游客说:“同志,请先别走。”随即转向贡布一伙,手指一点,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:“你们几个,向这位大哥道歉。”
半路杀出个程咬金?贡布等人一愣,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人:身材挺拔,一身本地“古秀”藏服穿得笔挺,帽檐压得略低,一时难辨深浅。
围观的游客也睁大了眼,预感有好戏上场。
贡布粗着嗓子,冲郑遐叽里咕噜冒出一串藏语,语气不善。郑遐虽听不懂,却也猜出大概——无非是责问“同为藏人,为何帮外人”。
郑遐不理睬他的藏语质问,依旧用汉语清晰说道:“快点,向游客道歉!”
贡布身旁一个汉子按捺不住,上前推搡郑遐,嘴里同样飙着藏语,显然仍将他当作多管闲事的本地人。
东北大哥怕这位仗义执言的“藏族兄弟”吃亏,忙上前劝解:“哎,兄弟,算了算了,别跟他们……”
话音未落。
只见郑遐手腕一翻,精准叼住那人推来的手腕,顺势向上一抬,另一手已迅捷穿过其肋下,腰背骤然发力一拱——
“嘿!”
那汉子只觉天旋地转,庞大的身躯竟凌空而起,紧接着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结结实实被摔砸在草地上,痛呼出声。
“啊——!”
这一下兔起鹘落,干净利落。东北大哥、贡布、连同四周游客,全都惊呆了。
贡布最先反应过来,这是真动手了。贡布双眼一瞪,吼出那句郑遐已不陌生的藏语:“阔以嘎!”
“阔以嘎!”
呼啦一下,如同前日情景重演,几条人影随着吼声扑上,无数拳脚挟朝郑遐招呼过来。
然而,今日局面已截然不同。高反褪去,身体机能恢复,那股被压抑的血性与战术本能瞬间苏醒。
郑遐平稳撤步,侧身滑步,避开正面锋芒,同时右手如电探出,精准扣住冲在最前一名汉子的手腕,猛力向身侧一拉,脚下顺势一个绊扫。
“咕咚!”又一人失衡扑倒。
几乎在同一瞬,他腰胯回转,一记凌厉的正蹬踹中另一人腹部。那人“呃”地一声闷哼,捂着肚子蜷缩下去,瞬间丧失战斗力。
干脆利落,眨眼间放倒两人。
贡布冲势骤然一滞,脸上闪过一丝惊疑。可郑遐没给他反应的时间,对贡布这厮他早就恨得牙痒痒的,郑遐箭步疾冲,直逼贡布面前。
一拳虚晃,引贡布抬臂格挡,胸腹空门大开。郑遐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破绽,组合拳如疾风骤雨,精准击打在肋下、肝部等脆弱部位。
“砰!砰!砰!”
拳拳到肉,闷响连连。贡布连痛呼都发不出,双眼暴突,脸上血色褪尽,捂着剧痛的肝区,软泥般瘫软下去。
剩余两人见状,虽然显出惧色,却凭着藏民的彪悍与义气,嘶吼着再次扑上,拳脚毫无章法地乱挥。
郑遐心索性不再闪避。他微缩身形,护住要害,硬扛下几记并无威胁的拳脚,旋即近身贴靠,肘击、膝撞、短促有力的刺拳接连爆发。
“噗!噗!噗!”
肉体遭受重击的沉闷声响接连响起。最后一人摇晃两下,终于也支撑不住,颓然坐倒在地。
现场,死一般寂静。
随即,一个女游客激动地尖叫出声:“好!”
“啪啪啪——”零落的掌声响起,紧接着,热烈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。东北大哥更是用力鼓掌,满面红光:“好样的!兄弟,太牛了!”
郑遐微微喘了口气,平复着稍快的心跳和呼吸。还行,体力尚未完全恢复至巅峰,但对付这几个仅凭蛮力的壮汉,已是绰绰有余。
郑遐弯腰拾起掉落的墨镜,转向游客,说:“各位游客朋友,他们不道歉,我代表巴马来乡政府向大家致歉!我是乡里的副乡长,姓郑,分管文化旅游。今天的事,责任在我们管理不到位。请相信,我们巴马来乡的绝大多数百姓都是淳朴好客的,这只是极少数害群之马。我向大家保证,从今天起,绝不会再有此类欺客、宰客的事情发生!”
“好!!”叫好声与掌声再次热烈响起。东北大哥竖起大拇指:“郑副乡长,是条汉子!就冲你,这地方我们以后还来!”
地上,五六个马夫或坐或躺,此刻才彻底认清,眼前这个身手狠辣的人,正是前日那个被他们趁高反殴打过的汉族副乡长!惊惧与难以置信交织在他们脸上。
贡布已被同伴搀起,仍佝偻着腰,手按着肋下,脸色灰败。郑遐那几记针对肝部的重拳,让他尝足了苦头。
“贡布,还打吗?”郑遐走到他面前,平静地问。
贡布垂着头,嘴唇翕动,没出声。旁边一个汉子瓮声瓮气代答:“郑副乡长,不打了,打不过嘛。”
这直白的认输,倒让紧张的气氛透出一丝古怪的坦诚。
郑遐问:“如果打得过,是不是还要打?”
那汉子想了想,竟老实点头:“是的。”
“噗——”围观的游客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,接着引发一片善意的哄笑。有人调侃:“兄弟,实在人啊!”“再练练,说不定能行!”
那汉子顿时面红耳赤,急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太坏了!都看见我们输了嘛!”
这反应又引来一阵大笑。
贡布这时终于缓过一口气,声音低哑:“郑副乡长……真的不打了。”
“说话算数?”
“嗯!”
“好。”郑遐点点头,“既然不打了,贡布,你跟我走一趟。”
“啊?”几个马夫顿时紧张起来。贡布更是脸色一白:“去……去哪里?”他眼神里的恐惧明显指向一个地方——派出所。强巴所长的“电棍饿饭”政策,显然威慑力十足。
恰在此时,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。一辆警车疾驰而来,吱嘎一声急停在人群外。
“警察来了!”游客们一阵骚动,有人松了一口气。
车门猛地推开,强巴手提电棍,一马当先冲下来,丁力功和协警巴拉紧跟其后,三人气势汹汹。
“郑副乡长!你没事吧?”强巴一眼锁定郑遐,大手一把抓住他胳膊,上下打量。
“我没事,解决了。”
强巴目光唰地转向贡布,怒火腾地窜起,拎着电棍就要上前:“又是你这混蛋!”
“滋啦——”电棍顶端爆出骇人的蓝色电火花。
贡布吓得连退几步,差点再次摔倒。
郑遐一把拦住强巴:“强巴所长,冷静!事情已经解决了。”
强巴一愣:“解决了?怎么解决的?”
贡布捂着脸,委屈道:“郑副乡长……已经打过我们了……你还要打么?”
“……”
最终,警车只带走了贡布一人,毕竟马匹还需有人照看。
派出所里,强巴指着贡布的鼻子,用藏语劈头盖脸一顿怒骂,唾沫横飞。最后转向协警:“巴拉!把这头犟驴给我关进去!先饿他三天……”
“强巴,”郑遐适时打断,“这件事,交给我来处理吧。”
强巴看了看郑遐,又瞪了贡布一眼,勉强压住火气:“行!听郑副乡长的!”
郑遐心中已有计较。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乡里,完全照搬内地的条文有时确实力不从心,需要更灵活、更接地气的办法。既要刹住歪风,又不能简单激化矛盾。
郑遐转向忐忑不安的贡布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:“贡布,今天你先回去。明天上午九点,带着你今天所有在场的同伴,准时到乡政府会议室。我给你们开个会,办个学习班。”
贡布一听不用蹲拘留室,顿时如蒙大赦,忙不迭点头:“好,好!一定来!听郑副乡长的!”
强巴在一旁瞪眼:“就这么放了?”
郑遐说:“强巴,咱们的目的是把旅游市场管好,不是单纯关人。巴马来乡的文旅归我管,这事,用我的法子试试。不行,你再按你的规矩来。”
贡布一溜烟地跑了。
办公室里,强巴盯着郑遐看了几秒,忽然咧嘴笑了,用力拍了拍郑遐的肩膀:“郑副乡长,今天我算服了!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!厉害!”
郑遐也笑了,半开玩笑道:“这不是跟你学的吗?在这地方,有时候道理得用拳头先讲通一半。”
两人相视,哈哈大笑起来。
郑遐心里清楚,这只是一个开始。如何将这群散漫的“马匪”纳入规范管理的轨道,而这,需要智慧和耐心,明天的那场“学习班”,会是他在巴马来乡施政的第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