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你们炼毒，我当药！
夜风似乎停了。
城墙上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个少年身上。他扶着墙垛，嘴角还挂着血。
他声音不大，因为虚弱有些沙哑。可当他说出“以毒攻毒，以劫养劫”时，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一下。
“计划？”
镇山军统领的声音很干涩。他看着赖劫生，眼神里除了震惊和怀疑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。
一小时前，他还把这少年当成重点看管的嫌犯。现在，这个嫌犯却成了全城唯一的希望。
“我的计划很简单。”
赖劫生站直了身体，脸色苍白，但眼睛亮得吓人。他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绝望的修士，慢慢说：
“星陨阁的人想用劫毒污染地脉，那我们就给这些劫毒找个更好的去处。”
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。
“我。”
这一个字，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，连一向镇定的统领也不例外。
“你疯了？！”江玄第一个叫出声。
他抓住赖劫生的肩膀，向来高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。
“那是什么？是劫毒！能腐蚀灵脉的剧毒！陈老用神识探查都会被反噬，你一个引气境想用肉身去碰？想死吗？”
江玄的话，也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。
这不是疯了，这是在自杀。
赖劫生只是平静的看着他，还对他笑了笑。
“江兄，你见过有人拿砒霜当饭吃吗？”
江玄愣住了。
“我没见过。”赖劫生自己回答，眼神里透着一股偏执的光，“但我也没见过，一个天生的劫生之体，要怎么像正常人一样修炼。”
他挣开江玄玄的手，走到统领面前。
“统领大人，我修炼的功法叫《劫生经》。它教我的，就是如何吃掉灾劫！”
“万物相克。既然有劫毒，就一定有能克制它，甚至吃掉它的东西。”
赖劫生深吸一口气，他知道，接下来的话将决定一切。
“你们以为，劫生之体只是会吸引灾祸？那只是它的表象。它真正能做的，是吞噬、转化所有负面能量。”
“星陨阁的人说对了，我是果实，但我是有毒的。谁想吃我，就得做好被我反过来吞掉的准备！”
这话很狂。要是在半小时前，只会被当成疯话。但现在，看着城下自相残杀的兽潮，没人觉得他在开玩笑。
统领死死的盯着赖劫生。这少年的眼里没有半点吹牛，只有一种在生死间磨练出的自信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你要亲自去吸收那些劫毒？”统领的声音都有些发飘。
“没错。”赖劫生点头，“地脉能吸引劫毒，而我运转《劫生经》后，对劫毒的吸引力更大。只要我开始吸收，所有劫毒都会放弃地脉，转而涌向我。”
“可你承受得住吗？”陈老忍不住问，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我一个人扛不住。”赖劫生坦然承认，“所以我需要帮忙。”
他看向统领，眼神变得锐利，开始提他的要求。
“第一，我需要一个地方，离劫毒源头最近，方便我吸收。”他指着北墙下面尸体最多的地方。
“那里？！”一个副将惊呼，“那是战场的中心！护城大阵外面！让你去那，不是送死吗？”
“不，只有在那里，我的吸收效果才能最大化。也只有在那里，我才能把所有劫毒一网打尽！”赖劫生坚定的说。
他没给众人反应时间，接着提了第二个要求。
“第二，你们得在那给我撑开一片安全的空间，至少一炷香的时间！”
他的目光从统领脸上，移到了江玄脸上。
“我需要城里最强的战力给我护法。我吸收劫毒的时候，不能受任何打扰。”
统领的拳头在身侧握的“咯咯”作响。
在城墙外，兽潮中心撑开一片安全空间？这太难了。这意味着，他们必须用最精锐的力量杀进兽潮，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。
这已经不是冒险，这是一场豪赌，赌上的是中枢城最核心的战力。
“还有第三。”赖劫生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陈老。
“陈老，我需要你给我布个阵。”
陈老抬起浑浊的眼睛，茫然的看着他。
“我要的不是防御阵或攻击阵。”赖劫生嘴角一勾，“我要一个聚毒阵，能把方圆十里内的劫毒都汇聚过来，灌进我体内！”
“聚……聚毒阵？”陈老整个人都僵住了。他研究阵法几百年，从没听过这么邪门的东西！
阵法都是引天地灵气为己用，趋吉避凶。这个少年，竟然要反过来，布阵汇聚剧毒到自己身上？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！阵法是引导灵气的，不是引导剧毒的！我……我不会！”陈老下意识摇头。
“你会。”赖劫生打断他，语气很肯定。
“阵法的本质是运用规则。既然能引导灵气，就能引导毒气，它们都是能量。”他走到陈老面前，低声说：“阵心用我刚才扔下去的引灾符。阵脚用从‘厌字库’拿出来的那几件邪物。能量源就用北墙下被蛀穿的阵法节点。剩下的阵纹，以您的水平肯定能推演出来。”
赖劫生每说一句，陈老的眼睛就睁大一分。
他虽然听不懂引灾、邪物这些歪理，但赖劫生这几句话，确实说出了一个完整的阵法构想。这套建立在破坏和吸引规则上的阵法，他从没接触过，却隐隐觉得可行。
“疯子……你真是个疯子！”陈老喃喃自语，眼中却重新亮起了光。
城墙上再次陷入寂静。
这次不是因为绝望，而是被这个疯狂的计划震住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集中在统领身上。
他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，只有他才能下这个命令。
统领的脸色阴晴不定，额头青筋暴起。
他的脑子里，理智和直觉在疯狂打架。
理智告诉他，赖劫生的计划就是送死，把全城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引气境少年身上，太荒唐了。
可他战场上练出的直觉，却疯狂的告诉他：信他！
因为，除了这个疯狂的计划，他们已经没得选了！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就在这时，脚下传来一声巨响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沉重。整座北城墙都剧烈摇晃了一下。
“不好了，统领！”一个监控地脉的阵法师连滚带爬的跑过来，满脸惊恐，“地脉被侵蚀的速度突然快了十倍！守城大阵的能量供应开始断了！”
“什么？”统领脸色大变。
赖劫生也猛的回头看向城外。
只见兽潮后方，那三面星陨阁的旗幡正诡异的舞动。一股股黑气从旗幡上散出，融进下方的兽潮。
“他们在用秘法催化劫毒的生成和渗透速度！”赖劫生立刻明白了。
敌人不等了，他们要一次性解决战斗！
“最多半个时辰！”陈老看着手里快被黑线占满的探灵盘，嘶吼道，“半个时辰内，地脉就会被彻底污染！大阵一破，我们就全完了！”
“半个时辰……”
这个时间点，斩断了统领最后的一丝犹豫。
没有时间了！
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了！
“好！”
统领猛的抬头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疯狂！
“就按你说的办！”
他一把抓住赖劫生的肩膀，力气大的快要把他的骨头捏碎。
“老子就把这座城，这几万条命，全赌在你身上！”
“传我将令！”他的咆哮声盖过了战场，响彻整个北城墙！
“第一、第二亲卫营！所有化液境以上的校尉！跟我出城！！”
“陈老！不计代价，立刻布阵！”
“其他人，死守城墙！战至最后一人，也绝不许退半步！！”
命令下达，北城墙上所有镇山军将士，不管心里怎么想，都在此刻爆发出震天的吼声！
“战！！”
江玄站在一旁看着，握着玉扇的手指节发白。
他转头看向赖劫生，这个他当初看不起的人，现在却成了所有人的希望。
“算我一个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声音不大，但很坚定。
赖劫生看了他一眼，点了点头。
“开城门——！！！”
随着统领一声怒吼，北城墙一侧的小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升起。
门外，是数不清的劫兽。
统领手持重剑，第一个冲了出去。他化液境大圆满的修为直接爆发，一剑挥出，数十丈长的剑罡在兽潮里劈开一条路。
“杀——！！！”
近百名镇山军精锐紧随其后，组成锥形战阵，狠狠扎进了兽潮。
江玄手持玉扇，白衣飘飘，他没跟大部队走，而是身形一晃，护在了赖劫生身边。
赖劫生被两名亲卫保护在战阵中心。他们顶着劫兽的反扑，目标明确——城下尸体最多的毒源之地！
一炷香后。
战阵付出近三成伤亡的代价，终于在预定地点清出了一片三十丈的空地。
这里的劫毒最浓，黑紫色的毒气在地面翻滚，腐蚀着一切。泥土变成黑色，空气里都是甜腻的腥臭味。
“布阵！”
陈老在几个阵法师的护卫下冲进场中。他把那块引灾符石板放在中心，然后把那些邪物一一插进地下。
他双手快的只剩残影，一道道阵法符文被打入地下，连接邪物和阵心。
几十个呼吸后，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简陋阵法就成了！
“阵成了！”陈老吼了一声，退到一旁。
所有人都看向赖劫生。
赖劫生深吸一口气，走到阵法中央盘膝坐下。
他抬起头，看了看周围用命为他挡住劫兽的士兵，看了看不远处和化液境劫兽缠斗的统领，又看了看身旁神情凝重的江玄。
他笑了。
“死不了，就有的玩。”
他闭上眼，双手结印，《劫生经》在体内疯狂运转。
嗡的一声！
一股吸力从他身上爆发出来。
脚下的聚毒阵瞬间被激活，所有阵脚上的邪物同时发出尖啸，一道道黑气从它们身上涌出，汇入阵心。
接着，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。
地面上翻滚的劫毒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，化作无数黑色气流钻进阵法，顺着赖劫生的七窍钻进他身体里。
“呃啊啊啊——！！！”
剧痛瞬间传遍赖劫生全身！他浑身抽搐，青筋暴起，身体像要被撕裂一样。
他的皮肤瞬间变黑，一条条黑色血管在皮下凸起蠕动。他的身体正在被劫毒快速腐蚀！
“赖劫生！”江玄惊呼一声，就要上前。
“别动他！”陈老一把拉住他，嘶哑的吼道，“看地脉！看探灵盘！”
江玄猛的回头，只见陈老手里的探灵盘上，那些疯狂蔓延的黑线，竟然停了！
最外围的几条黑线，甚至开始慢慢倒退消散！
有效！
这疯子的计划竟然真的有效！
与此同时，兽潮后方，星陨阁的指挥处。
一直坐在骨座上的黑袍首领，猛然站了起来。
他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北墙方向，脸上满是惊怒和不信。
“我的劫毒……在流失？”
“不可能！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吸收我的劫毒？！”
他感觉到，自己快要炼成的剧毒，正在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疯狂吸走。
“找死！！”
他暴怒的气息冲天而起。
他猛的抬手，一根百丈长的漆黑长矛在他掌心凝聚。
长矛上缠绕的能量波动，堪比凝丹境修士的全力一击。
他的目标不是整座城，而是那个正在偷他东西的小偷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