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歪理邪说?不,这是灾难守恒定律!
冷风夹着沙砾和血腥味,狠狠的抽在每个守城修士的脸上。
城墙下面,是一片不断移动的黑色怪物。数不清的劫兽聚在一起,咆哮声几乎要撕开天空。巨大的身体一次次撞在护城大阵的光幕上,撞出一圈圈波纹,整座城都在这冲击下轻轻发抖。
“稳住!第三、第四法阵队,轮换蓄能!弓弩营,自由射击!别给老子省灵石!”
镇山军统领的吼声在战场上响起,他手里的重剑刚砍掉一只想飞过城头的巨大蝙蝠劫兽,紫色的热血溅了他一身。
城墙上,已经完全乱了。镇山军的甲士们组成一道防线,机械的挥着长戈,把爬上城头的劫兽一次次砍下去。那些临时征召来的散修和宗门弟子,则拼命的向外扔着法术。
火球、冰锥、雷光、剑气……各种光芒覆盖了城下的大片区域。但是,这些攻击落进黑色的兽潮里,就像往海里扔了块石头,只激起一点水花,很快就被更多的劫兽淹没了。
伤亡在不断增加。
一个年轻修士刚放出一个火蛇术,还没来得及喘口气,就被一只躲在尸体堆里的蝎尾劫兽拖下了城墙,惨叫声立刻被兽群的吼声盖过。
另一边,几个修士合力撑起的一面光盾,被一头小山大小的劫兽一头撞碎,巨大的力量直接把那几个修士震得口吐鲜血,飞了出去,不知道是死是活。
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,在城墙上传开。
所有人都看得出,敌人这次的攻击和之前不一样。它们不再是一群乱冲的野兽,而是一支军队!
在兽潮后方,有三面绣着坠落星辰的黑色旗子,像三个冷漠的神,指挥着这场杀戮。
然而,在这片血与火之中,却有一个人显得很奇怪。
赖劫生无视了周围的喊杀声和飞溅的血肉,他甚至没往城外看一眼。他就蹲在统领身后不远的一块空地上,把他从厌字库里抱出来的那堆东西摊了一地。
他眼神专注,像在准备某种奇怪的仪式。
“赖劫生!你还在磨蹭什么!”
江玄一剑打开两只扑上来的狼形劫兽,来到赖劫生身边,他那身白袍已经沾了血,头发也有些乱,看起来很狼狈。
“所有人都快顶不住了!你拿这些破烂玩意儿,到底想干什么?”他看着地上裂开的铜镜、断掉的匕首,还有一个冒着阴森气的草人,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赖劫生没有抬头,他拿起那把缠着黑气的断匕,用指尖在刃口上轻轻一划,一滴带着点灰暗色的血被他挤了出来。
“别急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和周围的吵闹完全不同,“我在救你们。”
“救我们?用这些……被诅咒的东西?”江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“你不懂。”赖劫生用那滴劫生之血,开始在面前的空地上画着符。他画的不是任何已知的符文,线条扭曲杂乱,像是小孩子的涂鸦。
“江玄,你告诉我,水为什么会往低处流?”赖劫生一边画,一边头也不回的问。
江玄一愣,下意识的回答:“这是天理。”
“对,天理。”赖劫生笑了,“那如果有一个地方,比所有低处都‘更低’,低到了极点,成了一个没有底的坑,那所有的水,是不是都会疯了一样朝那个地方涌过去?”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!”江玄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。
“灾难,也是一个道理。”赖劫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自信,“既然我这劫生之体天生就吸引灾难,那我就是这片战场上最低的那个洼地。但是,光靠我一个还不够,这个洼地还不够深,不够大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邪物,眼里闪着兴奋的光。
“所以,我只要用这些东西,人为的制造出一个比我更倒霉、更邪门、更能吸引灾难的靶子!一个灾难的深坑!你说,那些被劫气驱动的蠢货,会不会放弃你们这些难啃的骨头,去追那道更‘美味’的大餐?”
赖劫生抬起头,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。
“我管这叫,灾难守恒定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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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玄彻底愣住了。
他从小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教育,学到的都是堂堂正正的力量用法。他哪里听过这么奇怪,却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的说法?
用更倒霉的东西去吸引灾难?这是什么疯子才能想出来的办法!
就在他发呆的时候,城外,兽潮后方的一个星陨阁指挥官注意到了城墙上行为古怪的赖劫生。
那个指挥官身形瘦高,骑在一头蜥蜴样的巨大劫兽背上,他看着赖劫生神神叨叨的在地上画着什么,又看看他周围那堆冒着不祥气息的东西,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和残忍。
“那个角落,有点古怪。”他沙哑的开口,对身边的下属说,“不管他在搞什么,打断他。派一队腐骨鸦过去,把那一块城墙上的人,全都给我撕了!”
“是!”
随着他一声令下,兽潮中,上百只浑身羽毛脱落、露出白骨的巨大乌鸦劫兽猛的飞起。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叫,像一片乌云,越过前面的兽潮,直接扑向赖劫生所在的位置!
“小心!”江玄最先反应过来,他脸色一变,一把将还在画符的赖劫生推到身后。
他手里的白玉折扇“唰”的一声展开,扇面上的云海图立刻活了过来。他向前一挥,一片由真元化成的云雾出现,变成一面巨大的云盾,挡在两人身前。
“噗!噗!噗!”
那些腐骨鸦喷出的黑色酸液,像雨一样打在云盾上,发出腐蚀的声音。云盾光芒迅速变暗,眼看就要撑不住了。
江玄脸色难看,他没想到这些劫兽的攻击这么厉害。他咬了咬牙,催动体内化液境的真元,轻喝一声:“云卷!”
巨大的云盾猛的旋转起来,形成一个巨大的白色漩涡,把大部分酸液卷了进去,甩向一边。
但是,腐骨鸦的数量太多了!
几只腐骨鸦绕过了云盾的正面,像铁钩一样的爪子带着破空声,从侧面抓向赖劫生的头!
“滚开!”
江玄怒喝一声,左手并指如剑,一道剑气射出,精准的斩断了一只腐骨鸦的爪子。但他顾不过来,另一只腐骨鸦的爪子,已经到了眼前!
赖劫生好像完全没察觉,依旧低着头,用沾着血的手指,在地上画下最后一笔!
就在那爪子即将碰到他头顶的瞬间!
“成了!”
赖劫生猛的抬头,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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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面前地上,那个由劫生之血和无数邪气构成的符文,终于完成了!
嗡——!
一股无形的波动,以符文为中心,猛的散开。
那只快要得手的腐骨鸦动作猛的一僵,它那没有瞳孔的白眼眶里,竟然露出了恐惧!
它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,放弃了攻击,拼命扇动翅膀,想要逃离这个让它发抖的地方。
但,已经晚了。
赖劫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。
- - -
他没有用那个符文去攻击敌人,也没有用它来防御。
他猛的一跺脚,把地上那块刻着符文的石板震了起来!然后,他抓住石板的一角,用尽全身的力气,把它转起来,朝着城外一处劫兽比较少的空地,猛的扔了出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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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块带着灾难之源的石板,在空中划过一道线,“砰”的一声,砸在地上。
一瞬间,什么都没发生。
战场依旧吵闹,兽潮依旧在冲击护城大阵。
江玄挡开腐骨鸦的攻击,喘着粗气,不解的看着赖劫生:“你……你把它扔了干什么?”
赖劫生没有回答,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块落地的石板,嘴角勾起一抹笑容。
下一秒。
情况突然变了!
以那块石板为中心,一股无形无质,却又真实存在的“味道”,猛的爆发开来!
那味道,对人类修士来说,没有任何感觉。
但对于那些被劫力驱动的劫兽来说,却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!
那味道,甚至盖过了赖劫生这个劫生之体本身散发出的吸引力,强烈了千倍,万倍!
“吼——!!!”
一头离石板最近的犀牛状劫兽,猛的停下了冲击城墙的动作。它通红的眼睛瞬间变得更红,闪着贪婪和疯狂,死死的盯住了那块普通的石板。
它放弃了眼前的敌人,发出一声巨吼,调转方向,像一座移动的小山,朝着那块石板猛冲过去!
它的行为,像一个信号。
接着,第二头,第三头,第十头,第一百头……
成百上千的劫兽,像中了邪一样,纷纷停下攻击,转过身,红着眼睛,发疯似的冲向那个位置!
场面,瞬间失控!
原本正在有序围攻中枢城的兽潮大军,东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向内塌陷的漩涡!
将近三分之一的劫兽,彻底脱离了星陨阁的指挥,它们唯一的念头,就是冲到那块石板面前,把那个散发着极致诱惑的灾难之源吞掉!
为了抢占最好的位置,它们开始疯狂的攻击身边的同类!
一头剑齿虎劫兽,把挡在自己面前的同伴一头撞翻,爪子直接撕开了对方的肚子。但它还没来得及前进一步,就被旁边一头巨熊劫兽一口咬断了脖子!
冲撞、撕咬、践踏……
一片波及数里范围的自相残杀,就这么突然爆发了!
黑色的血冲天而起,断掉的肢体到处乱飞。那片区域,瞬间变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屠场,无数劫兽在到达它们的目标之前,就被自己的同类撕成了碎片。
星陨阁那面位于东侧的指挥旗,周围的护卫劫兽瞬间跑了一大半,整个指挥体系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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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墙之上,一片寂静。
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,目瞪口呆的看着城下那难以置信的一幕。
前一刻还让他们感到无力的兽潮,下一刻,竟然……自己打起来了?
镇山军统领手里的重剑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他却一点没感觉到。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的盯着下方那片混乱的血肉战场,又缓缓的、僵硬的转向那个正扶着墙、脸色苍白、大口喘气的少年。
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江玄站在赖劫生身边,他一向的冷静和高傲,早被眼前的景象冲得粉碎。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,在这一刻,彻底崩塌了。
这就是……他所谓的灾难守恒定律?
这就是……他所谓的歪门邪道?
这哪里是什么歪门邪道,这简直就是……奇迹!不,是魔迹!
远处,兽潮后方,那个骑在巨型蜥蜴背上的星陨阁指挥官,脸上的残忍和得意早已消失不见,只剩下一片惊怒和茫然。
“怎么回事?!东翼的兽群为什么失控了?!让它们回来!马上回来!”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官疯狂的咆哮着。
但不管他怎么挥动旗子,怎么下达命令,那些陷入疯狂的劫兽,都再也听不到任何指令。
就在这时,一个更加愤怒、更加不敢相信的咆哮声,从更远处的、兽潮最核心的指挥中心传来。
那声音,属于星陨阁这次行动的最高首领。
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怒和困惑,像雷一样滚过整个战场,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“是谁?!”
“是谁在干扰我的引劫大阵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