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昌城下,联军大营中军帐内,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刘繇高踞主位,环视帐下济济一堂的将领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打破了沉默:“诸位!战机已至,不容再拖!本州牧决意,三日准备期已至,明日拂晓,四门齐攻,务必一举拿下南昌,擒杀笮融!”
他目光扫过沈风、朱符等人,继续部署:“届时,本州牧亲率张英诸将,并三千丹阳精锐,主攻西门!朱刺史,你部为报血仇,士气可用,便由你主攻南门,务求给敌最大压力!沈文虎,你部兵马精悍,东门和北门便交予你…”
“刘扬州!”沈风不等刘繇说完,霍然起身,拱手打断,声音沉静却带着一股力量,“风以为,四门齐攻,虽显声势浩大,然亦迫使守军退路全无,必作困兽之斗,徒增我军伤亡。不若…围三阙一。”
他走到悬挂的南昌城防图前,手指重点北门:“独留北门不攻,甚至可稍撤围兵,示敌以生路。守军见有路可退,死战之心必减,军心易溃。此乃攻心为上,可事半功倍!”
刘繇眉头紧锁,面露不悦。他身旁的张英忍不住开口道:“沈大人岂非纵虎归山?若笮融从北门逃了,岂不前功尽弃?”
沈风淡然一笑:“张将军,笮融若弃城而逃,便是丧家之犬,军心离散,届时我军铁骑追击,岂不比攻坚城更容易擒杀?况且,北门外地势开阔,正合骑兵驰骋,笮融能逃到哪里去?此举意在瓦解其守志,非真欲纵敌。”
朱符此刻一心报仇,只要能尽快破城,何种策略他并不十分在意,只是死死盯着南门方向。刘繇见沈风言之有理,且朱符也未反对,沉吟片刻,终究不愿在具体战术上过多纠缠,勉强点头:“既如此,便依文虎之见,留出北门!但其余三门,必须倾尽全力!”
他重新分配任务,语气加重:“朱刺史,南门乃破城关键,予你两部冲车,四架井阑!望你不负众望,打出我联军威风!”
朱符眼中血光一闪,抱拳厉声道:“刘扬州放心!符必亲冒矢石,踏平南门!若不能破,提头来见!”他话语中的决绝与恨意,让帐中众人为之动容。
“沈风,东门交予你,同样予你两部冲车,两架井阑,望你早日破城!”
“风,领命!”沈风肃然应道。
“本州牧自攻西门,亦配两部冲车,两架井阑!诸将各归本部,加紧准备,明日拂晓,依令行事!”
“诺!”众将轰然应命,帐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肃杀之气。
军议结束后,沈风回到自家营寨,立刻召见贾诩于内帐。
“文和先生,刘繇急于求成,强令总攻,依你之见,此战胜负几何?”沈风屏退左右,低声问道。
贾诩耷拉着眼皮,仿佛在打盹,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沈风耳中:“刘正礼心浮气躁,欲毕其功于一役,确非良机。然,事已至此,亦非全然无望。”
他缓缓抬眼,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:“我军虽被迫强攻,却可在次序与力道分配上做些文章。明日攻城,可令南门朱符率先猛攻,吸引笮融主力注意。待南门战酣,再令西门刘繇部发动攻势,声势不妨造大,但无需其真豁出性命死磕,只需调动南昌守军,尤其是北门附近可能存在的预备队,分兵西援即可。”
他顿了顿,手指虚点地图上的东门:“待西门战起,敌军注意力被分散,我军则集中所有井阑、强弓,压制东门靠南一段城墙,集中精锐,猛攻此点!此处城墙相对老旧,守军经连日骚扰,又遭南北牵制,防备必弱。只要打开一个缺口,以董袭、周仓之勇,必能站稳脚跟!届时,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登城,一门破,则全城溃!张济、张绣将军的铁骑早已蓄势待发,只要城门一开,或登城部队控制城门,便可长驱直入,横扫城内!”
沈风眼中光芒闪动:“先生此策,乃是将破城主力与首功,皆系于我身!只是…刘扬州和朱文约那边?”
贾诩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:“刘繇惜其丹阳本钱,未必肯全力死战,能牵制敌军已属不易。朱符报仇心切,正合用于吸引敌军主力。此乃借力打力,顺势而为。主公只需在协调进攻时序时,言明此乃为了分散守军,为各方创造战机即可。他们求功心切,必无异议。”
沈风抚掌:“善!就依先生之计!”他当即下令,“周仓,即刻去请朱刺史、刘扬州过营一叙,便说风有破城细节需当面磋商,以求协同。”
“诺!”
当夜,沈风大帐内灯火通明。沈风以“协同进攻时序,避免各自为战,最大化分散守军”为由,将贾诩的谋划稍加修饰,向朱符和刘繇提出。朱符一心要在南门打出气势,自然无异议。刘繇虽觉沈风将主攻方向隐隐放在东门有些别扭,但想到能减少自身损失,又能牵制敌军,便也点头同意。三方最终约定,以朱符南门率先发动为号,半个时辰后刘繇西门跟进,再半个时辰,沈风东门发动雷霆一击。
三日时间,在紧张压抑的氛围中飞速流逝。联军各营秣马厉兵,工匠营日夜赶工,一座座高大的井阑、沉重的冲车被组装起来,如同蛰伏的巨兽,散发着冰冷的杀气。张济、张绣叔侄也早已奉命,率领一千八百西凉铁骑,悄无声息地从新淦移至南昌东门外预设阵地,人马皆甲,只待城破那一刻,便化作撕裂敌阵的利刃。
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。
联军各营灶火早早熄灭,士卒们沉默地吞咽着干粮,检查着手中的兵刃甲胄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。军官们低声传达着最后的指令,目光不时投向那如同巨兽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南昌城墙。
卯时初刻,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。
“咚!咚!咚!”
南门外,朱符军中,代表着复仇与决战的战鼓,如同沉雷般率先炸响,瞬间撕裂了黎明的寂静!
“为朱豫章报仇!杀——!”朱符身披重孝,手持利剑,立于阵前,声音因极致的仇恨而变得嘶哑扭曲。他猛地挥剑前指!
“报仇!报仇!报仇!”交州子弟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,如同决堤的狂潮,在四架巍峨井阑的火力掩护下,推动着两部沉重的冲车,悍不畏死地扑向南门城墙!
井阑之上,弓弩手奋力射击,箭雨如同飞蝗般掠向城头,压制守军。冲车在悍卒的推动下,轰鸣着撞向包铁皮的厚重城门,发出“咚!咚!”的巨响,震得人心发颤。
城头守军显然早有准备,在薛礼的指挥下,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砸落,烧沸的金汁带着恶臭倾泻而下,箭矢更是密集如雨。
惨烈的攻防战瞬间进入白热化!
不断有交州军士卒被砸成肉泥,被金汁烫得皮开肉绽发出凄厉惨叫,被箭矢贯穿身体倒地身亡。但后续者仿佛毫无惧色,踩着同袍的尸骨和温热的血液,红着眼睛,嘶吼着继续向上攀爬,向城门猛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