旌旗蔽日,鼓角相闻。南野城下,沈风大军围城已三日。
这三日间,沈风军并未发起大规模进攻,但施加的压力却与日俱增。白天,军阵轮番上前,做出佯攻姿态,箭楼高耸,监视着城内一举一动;夜晚,锣鼓号角齐鸣,伴随时而爆发的震天喊杀声,搅得城头守军心神不宁,难以安眠。
更致命的是攻心之术。被俘的山越士卒在王海的威逼利诱下,轮流被带到城下喊话。
“城里的兄弟们听着!祖郎大头领已经败了!王海头领也归顺沈府君了!”
“沈府君仁义,只杀彭材、李玉两个狗贼!其他人只要放下兵器,开门投降,一概不究!”
“别再为他们卖命了!想想家里的婆娘孩子!死在城里值当吗?”
“官军厉害得很!那箭射得跟长了眼睛一样!我们就是吃了大亏!”
这些喊话如同毒刺,一点点扎入守军,尤其是那些被强征来的壮丁和并非彭、李直系部众的山越士卒心中。恐慌与猜疑如同瘟疫般在城内蔓延。彭材和李玉虽极力弹压,甚至当众砍了几个面露怯意的士卒,却依旧无法遏制这股暗流。
第三日黄昏,沈风升帐议事。诸将皆知,主公给予的三日时限已到。
“主公,攻城器械已备妥三十架冲车,五十副云梯,今夜便可分发各营。”负责督造器械的将领禀报道。
“末将请为先锋!”董袭按捺不住,再次出列,声如洪钟,“定第一个登上南野城头!”
周仓、曹性等将也纷纷请战,士气高昂。
沈风目光扫过众将,最终落在贾诩身上。贾诩微微颔首,示意时机已至。
“好!”沈风霍然起身,声音斩钉截铁,“传令全军,饱餐战饭,子时造饭,丑时正,发起总攻!”
“周昂、周喁听令!”
“末将在!”周氏兄弟踏前一步。
“命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马,主攻东门、南门,务必牵制敌军主力!”
“诺!”
“董袭听令!”
“末将在!”董袭精神大振。
“命你率我麾下精兵两千,集中所有云梯,主攻西门!我会令神臂营集中箭矢,为你压制城头!”
“得令!”董袭摩拳擦掌。
“周仓、曹性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周仓亲卫营随我坐镇中军,随时策应!曹性,你神臂营分作三队,优先支援董袭方向,次为东、南两门,务必保证箭矢覆盖,压得守军抬不起头!”
“诺!”
“陈横将军,你部豫章老兵,负责清扫战场,接收俘虏,并防备小股敌军从北门溃逃。”
“末将领命!”
军令一道道下达,整个军营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,开始高速运转。火头军埋锅造饭,肉香混合着米香弥漫开来;士卒们检查着兵甲,磨利刀枪,眼神中既有对战斗的渴望,也有一丝大战前的凝重。
丑时正,夜色最浓之时,也是人最为困顿之刻。
“咚!咚!咚!”
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骤然划破夜空,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南野城头瞬间火把大亮,守军惊慌地探出头来。只见城外黑暗中,无数黑影如同潮水般涌来,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,直扑城墙!
“放箭!”曹性冷静下令。
“嗡——!”
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,数百支利箭如同飞蝗般掠空而起,带着凄厉的啸音,精准地覆盖了西面城墙垛口。刚刚冒头的守军顿时被射倒一片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“跟我上!”董袭身先士卒,左手持盾,右手握刀,怒吼着冲向城墙。身后五百精兵扛着云梯,如同决堤的狂涛,紧紧跟随。
“快!滚木!礌石!砸下去!”彭材在西城头声嘶力竭地指挥着,他没想到官军主攻方向竟是看似防御最严实的西门。
然而,神臂营的箭矢太过精准歹毒,守军往往刚抬起滚木,就被一箭射穿咽喉。有限的几块礌石砸下,也被董袭用盾牌巧妙格开,或是被勇猛的士卒用身体硬生生挡住,为后续同袍开辟道路。
“砰!砰!砰!”云梯重重地搭上城头。
“杀!”董袭一口咬住刀背,猿臂轻舒,一手持盾护住头顶,一手抓着云梯,迅猛如猿猴般向上攀爬。箭矢从他身边嗖嗖飞过,砸下的石块被他用盾牌奋力荡开。
“拦住他!快拦住他!”李玉也赶到西城,见状大惊,张弓便向董袭射去。
董袭听得弓弦响,猛地一缩头,箭矢擦着他的铁盔飞过,带起一溜火星。他怒吼一声,攀爬速度更快,眼看离城头不足一丈!
就在此时,东门和南门也爆发出激烈的喊杀声。周昂、周喁指挥士卒发起了猛攻,冲车重重地撞击着城门,发出沉闷的巨响,城楼都在颤抖。守军被迫分兵支援,西城的压力为之一轻。
“掩护董将军!”曹性在远处看得分明,厉声喝道。神臂营的箭矢更加密集,几乎织成了一张死亡之网,将董袭头顶一片区域的守军清空。
“呃啊!”一名试图用长矛捅刺董袭的山越头目,被神臂营一箭穿喉,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栽下城头。
趁此间隙,董袭猛吸一口气,最后一跃,一个鹞子翻身就翻上了城垛!
“某家董元代在此!谁敢一战!”他立足未稳,便挥刀劈翻了两个冲上来的守军,发出震天咆哮,声如雷霆,竟一时将周围的守军骇住。
主将登城,城外吴郡军士气大振,攻势更猛。越来越多的士卒沿着云梯攀上城头,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。
“完了…”彭材看到董袭如战神般在城头左冲右突,己方士卒节节败退,心中一片冰凉。他知道,城破了。
李玉面露狠色,吼道:“彭兄,事已至此,拼了!杀一个够本!”说着挥刀冲向董袭。
董袭见状,不惊反喜,大步迎上:“来得好!”刀光闪处,与李玉战在一处。李玉虽勇,但怎是董袭对手?不过三五回合,便被董袭一刀劈在肩胛,惨叫着倒地,旋即被乱刀砍死。
彭材见李玉身死,肝胆俱裂,再无战意,转身就想往城内跑。却被几个杀红了眼的吴郡士卒拦住去路,乱枪捅死。
主将毙命,城头守军彻底崩溃。或跪地求饶,或丢盔弃甲,沿着马道向城内逃窜。
“打开城门!迎大军入城!”董袭浑身浴血,站在城头怒吼。
沉重的西门在“吱嘎”声中缓缓洞开。城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周仓亲卫营如同铁流般涌入城内。
与此同时,东门、南门也在持续猛攻下相继告破。大军如潮水般涌进南野县城。
巷战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告结束。负隅顽抗者被迅速歼灭,大部分守军选择了投降。
天色微明时,南野城已彻底易主。城头飘荡的山越旗帜被砍倒,换上了“沈”字大旗。
县衙大堂内,沈风听取了战果汇报。此役,歼灭山越彭材、李玉以下八百余人,俘获近一千五百人,缴获粮草军械无数。自身伤亡仅七百余人,要知道这可是攻城战啊!绝对可以说得上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。
“恭喜府君,南野一下,豫章南境大局定矣!”周昂拱手贺道。
沈风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,沉声道:“速速张贴安民告示,救治伤员,清点府库。阵亡将士妥善收敛,登记造册,厚加抚恤。”
“诺!”
处理完琐事,沈风与贾诩登上南野城头,眺望北方。南方的威胁已基本解除,接下来,该解决北面的问题了。
“文和先生,南野已克,我欲亲率本部精锐,即刻北上,汇合张济,先拔掉新淦薛礼这颗钉子,再图南昌!”沈风语气决然。
贾诩颔首:“主公决策甚当。新淦位置关键,薛礼不除,如鲠在喉。挟连战连捷之威,士卒用命,士气正盛,正当一鼓作气,扫平北境。只是…刘扬州处,是否需通报一声?”
沈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:“自然要报。便说我军血战破南野,斩贼酋彭材、李玉,现正挥师北上,欲收复新淦,为州牧打通道路,共击南昌逆贼!请州牧务必保障粮草,并派兵牵制南昌之敌。”
他这是既要让刘繇知道他的功劳,又要继续从刘繇那里“榨取”资源,同时将北上行动定义为“为州牧开路”,占住大义名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