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良的手，就这么悬停在柳清霜的面前。
那是一只骨节分明，修长而有力的手。上面没有华丽的戒指，也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，看起来，就是一只普通男人的手。
然而，在柳清霜的眼中，这只手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致命的魔力。
它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，要将她仅存的理智与意志，彻底吞噬。
她的大脑，一片混乱。
吴良刚才的每一句话，都如同惊雷，在她崩碎的识海中反复炸响。
是啊，她还要坚守吗？
坚守什么？
坚守那个视她为工具的宗门？
坚守那个将她当做垫脚石的“仙道”？
坚守那个从一开始，就建立在谎言与利用之上的，可笑的“荣耀”？
两百多年的苦修，两百多年的信念，在这一刻，被证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。
她就像一个被精心圈养的祭品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，命运的轨迹就已经被规划好。她所有的努力，所有的挣扎，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这块“灵丹妙药”的药效，变得更好一些罢了。
何其荒唐，何其可悲。
一股巨大的悲凉与愤怒，从她的心底涌起，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。
“我……”
柳清霜张了张嘴，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她能说什么？
她还能说什么？
承认自己的愚蠢？还是痛斥这个世界的不公？
都没有意义了。
“你看，你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。”
吴良的声音，再次响起，如同魔鬼的低语，充满了蛊惑。
“回到天玄宗？他们只会觉得，你这个‘炉鼎’，被我们这些‘魔头’玷污了，失去了价值。说不定，还会为了平息我的怒火，把你当成弃子，主动送给我。”
“留在这里，与我为敌？你觉得，凭你现在的状态，能在我手下走过一招吗？”
吴-良的嘴角，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。
“或者，你可以选择自尽。一了百了，用死亡来扞卫你那可怜的，早已不存在的清白。”
柳清霜的身体，猛地一颤。
死亡？
她不怕死。
但她不甘心！
她不甘心就这样，带着无尽的屈辱与悔恨，窝囊地死去！
凭什么？
凭什么她要成为别人的牺牲品？
凭什么她两百年的苦修，要为他人做嫁衣？
凭什么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，可以高高在上，执掌他人的生死？
不！
她不服！
一股前所未有的怨念与戾气，从她的道心中滋生出来。那张清冷如雪的脸，因为极致的愤怒，而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嫣红。
“很好，就是这个眼神。”
吴良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他要的，不是一个心如死灰的木偶，而是一个充满了复仇火焰的，美丽的灵魂。
“恨吗？怨吗？”吴良的声音，压得更低了，几乎是在她的耳边私语，“想不想，把那些曾经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切，加倍地，还回去？”
柳清霜的呼吸，陡然急促起来。
她猛地抬头，死死地盯着吴良的眼睛。
“想不想，亲手撕碎那些伪君子的面具？”
“想不想，亲手颠覆这个让你恶心的秩序？”
“想不想，拥有真正的力量，去主宰自己的命运，而不是被别人主宰？”
吴良的声音，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，不断地敲击着柳清霜的灵魂。
“我可以给你。”
他看着她，眼神真诚，笑容温和，仿佛是在给予最神圣的恩赐。
“更高的仙途，真正的自由，以及……复仇的力量。”
“只要你，握住我的手。”
寂静。
整个战场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。
龙灵儿不爽地撇了撇嘴，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浓浓的占有欲。又是这样，主人又在用这种方式，去勾引别的女人。虽然她知道这是主人的“爱好”，但心里还是酸溜溜的。
菲欧娜的眼神，则充满了复杂。她仿佛在柳清霜的身上，看到了当初的自己。同样是信仰崩塌，同样是在绝望的深渊中，被这个男人伸出了手。是救赎？还是更深层次的堕落？她也说不清。
莉莉丝则是满脸兴奋，她猩红的眸子里闪着光，仿佛已经预见到，又有一个好玩的“新玩具”要加入了。
而远处的地球玩家们，更是激动得快要原地爆炸。
“来了来了！魔王的邀约！这段位，太高了！”
“杀人诛心，再递上橄榄枝！先摧毁你的世界，再为你建立一个新世界！大佬，我的神！”
“专捅战神腰子”已经泪流满面：“学到了，真的学到了！这才是真正的攻略啊！什么送花送礼物，都弱爆了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，就要先毁掉她的心，然后再亲手帮她拼起来！只不过，拼起来的形状，是你想要的形状！”
“楼上的，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！”
柳清霜的胸口，剧烈地起伏着。
她的内心，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。
理智告诉她，眼前的男人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。他的每一句话，都充满了剧毒，他的每一个笑容，都隐藏着算计。握住他的手，就等于将自己的灵魂，彻底出卖。
可是……
她还有别的选择吗？
她脑海中，闪过李天逸那狰狞的嘴脸，闪过宗门长老们那虚伪的笑容，闪过自己作为“炉鼎”的可悲宿命。
一股冰冷的寒意，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与那些相比，眼前这个魔鬼，似乎……都显得有些眉清目秀了。
至少，他从一开始，就将自己的邪恶与目的，摆在了明面上。
他坏得坦荡，恶得纯粹。
追随这样一个魔鬼，去向那个虚伪的世界复仇……
似乎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？
这个念头一旦产生，便如同疯长的藤蔓，瞬间缠绕了她的整个心神。
是啊，既然光明已经抛弃了她，那投入黑暗，又何妨？
既然仙道不仁，那堕入魔道，又何妨！
柳清霜的眼神，一点点地，从迷茫，变得坚定，最后，化为一片彻骨的冰冷与决然。
她缓缓地，抬起了自己的手。
那只因为失血和力竭而微微颤抖的手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终于，轻轻地，搭在了吴良的手掌上。
她的手，冰冷，柔软。
吴良脸上的笑容，瞬间变得无比灿烂。
他轻轻一拉，将摇摇欲坠的柳清霜，直接拉入了自己的怀中。
柳清霜的身体，猛地一僵。
一股浓郁的，独属于男人的气息，将她整个人包裹。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，让她本能地想要挣扎。
但吴良的手臂，却像是铁钳一般，紧紧地禁锢着她。
“欢迎加入。”
吴良低下头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。
然后，在柳清霜惊愕的目光中，他另一只手，毫不犹豫地，按在了她的后心之上。
那里，是修士紫府元婴的所在。
“从今天起，你修的，不再是天玄宗的道。”
“而是，我的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