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祭日的余温还未散去，听涛驿的栈桥上已架起了新的藤脉传讯阵。青灰色的石台上，二十根跨海藤的主干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，藤梢缠着星砂线，线头接入刻满符文的铜盆，盆里盛着蛮洲送来的深海墨晶砂——这是四域符文师与蛮洲巫祝合力打造的“跨洋阵”，能让传讯藤的灵力穿透万里洋流。
“试试？”青长老将一片刚摘的跨海藤叶递给凌薇，叶片边缘还沾着晨露。凌薇接过叶子放在阵眼的铜盆里，指尖凝起灵力轻叩叶面，叶片立刻渗出细密的绿汁，在墨晶砂上晕开涟漪。不过片刻，铜盆里的水面浮起一层薄雾，雾中渐渐显出画面：蛮洲海藤堂的孩子们正围着新栽的共生树唱歌，扎海藤辫的小姑娘举着凌薇送的赤豆串，对着雾气喊：“凌姐姐，火藤开花了！你看是不是像小灯笼？”
雾气里的火藤果然缀着橙红色的花苞，像一串串悬在枝头的灯笼，衬得孩子们的笑脸格外明亮。凌薇忍不住笑了，摘了片身边的海青茶叶放进铜盆：“告诉你们的巫祝，用海砂炒茶时加半勺凝瘴珠粉，滋味更清冽。”
“收到啦！”雾中的孩子们蹦跳着跑开，很快又挤回来一个捧着墨晶的小男孩，举着石头大小的墨晶喊，“长老说这个给焚天谷，能画最强的符！”话音刚落，铜盆里的雾气突然晃动，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——原来是蛮洲的工匠正在敲打墨晶矿石，打算给四域的符文师做新的符笔。
“这传讯阵比跨洋符稳多了。”焚天谷的符文师摸着阵眼的铜盆，眼里闪着兴奋，“刚才试了传物资清单，连‘火藤籽需用异火符催芽’这种细节都能传清楚，以后不用再担心商船带错货了。”
正说着，北荒的信使骑着灵鹿奔进驿站，鹿背上的藤筐里装着新收的赤豆种。“望北城来的消息，”信使擦着汗，“青藤寨的赤豆田遭了虫害，想借蛮洲的‘食虫花’幼苗，说只要混种在赤豆田里，虫子全跑光！”
凌薇立刻让传讯阵对准海藤堂，刚说明情况，雾中就出现巫祝的身影，他指着身后一片爬满紫色小花的苗圃说：“食虫花幼苗有现成的，让商船来运，顺便带些北荒的黑土，这花得掺着黑土栽才长得旺。”
三日后，第一艘搭载“共生货舱”的商船启航了。货舱被跨海藤的藤蔓分成六个隔间，每个隔间都刻着不同的符文——北荒的“沃土符”护住赤豆种与黑土，南域的“清润符”保鲜云尖茶与灵樟叶，焚天谷的“炽焰符”保温异火符纸，蛮洲的“凝水符”守护着食虫花幼苗与墨晶原石，中间的大隔间里，四域的工匠正合力组装新的藤脉阵零件，蛮洲的族人则在旁边编织海藤绳，时不时递过浸透海水的毛巾：“歇会儿，这阵眼的卡槽得磨得再光滑些，不然藤脉灵力会卡住。”
货舱角落堆着孩子们交换的礼物：北荒孩子画的雪狼图卷，南域姑娘绣的藤纹手帕，焚天谷弟子做的迷你异火符，蛮洲小孩捡的海螺壳，壳里还藏着晒干的火藤花瓣。一个负责看管礼物的蛮洲少年，正小心翼翼地用海藤将这些物件捆成一束，嘴里念叨着：“这是给望北城小学堂的，那是送焚天谷练功房的……”
甲板上，老李带着蛮洲茶农调试新制的“海砂炒茶锅”。锅沿缠着海藤，锅底刻着清润符，蛮洲茶农抓了把火藤叶扔进锅里，老李立刻用灵力催动符纹，锅底腾起带着咸香的热气，叶片在锅里翻滚，很快染上焦糖色。“成了！”老李舀出一撮递给众人，“尝尝，这叫‘山海味’，既有火藤的烈，又有海砂的鲜，绝了！”
船行至中途，突然遇上暴雨。银甲卫们迅速展开海藤编织的防雨棚，棚顶的星砂符遇水亮起，将雨水引成一道道弧形的水线，顺着棚檐的藤槽流进收集桶——这些雨水经凝水符过滤，正好用来浇灌货舱里的食虫花。蛮洲的舵手笑着操控船舵，船身随着海浪起伏，却稳如平地：“有跨海藤缠着船身，再大的浪也掀不翻，这船现在就像长在海里的岛！”
望北城的小学堂里，新添了个“藤脉角”。墙角立着株盆栽，盆栽里是跨海藤与火藤的杂交品种，藤条上挂着四域和蛮洲的小旗帜。此刻，代课的南域女先生正指着传讯阵雾中的画面，给孩子们讲课程：“你们看，蛮洲的孩子在海边捡贝壳，这贝壳上的纹路，和咱们南域灵樟的年轮一样，藏着时间的秘密……”
雾中突然探出个蛮洲小孩的脑袋，举着颗彩色的鹅卵石喊：“这是火山岩磨的！能在上面画画！”北荒的孩子们立刻举起手里的炭笔：“我们画雪兔子给你看！”很快，雾面上就挤满了画——雪兔子、灵樟树、小火符、海贝壳，还有个蛮洲孩子画的藤脉阵，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。
“先生，蛮洲的白天为什么比我们长呀？”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手。女先生还没开口，雾中的巫祝就笑着接话：“因为我们离太阳更近呀！等你们学了星象符，就知道怎么算时辰了，到时候咱们约定同一时间看月亮，好不好？”
课间休息时，孩子们围着传讯阵叽叽喳喳。北荒的男孩举着木雕的雪狼：“这送你们，能驱野兽！”蛮洲的女孩捧出穿成串的墨晶珠：“这个给你们串手链，比星砂还亮！”交换礼物的笑声撞在雾面上，荡出一圈圈涟漪，连藤脉角的盆栽都像是听懂了，新抽的嫩芽轻轻晃了晃。
月上中天时，草木堂的灯还亮着。青长老铺开蛮洲送来的海图，上面用赤豆汁标着几处异常的黑气点——据说那里的海水最近变得浑浊，连海藤都开始枯萎。
“像是魔气泄露。”焚天谷主指尖燃着异火，在海图上圈出重点，“得派支联合小队去查，北荒的银甲卫负责警戒，南域的药农带净化草药，焚天谷的符文师准备镇魔符，蛮洲的巫祝熟悉海况，正好带路。”
“我去。”凌薇指着海图边缘的小岛屿，“这里离藤脉阵最远，先从这里查起，传讯阵未必能覆盖，得带些跨海藤的幼苗，边走边布临时阵眼。”
夜宸正在打磨新制的符笔，笔杆用的是火藤与定魂木的共生材，听到这话抬头道：“我跟你去，蛮洲的海兽据说很凶，银甲卫得跟着。”
蛮洲的巫祝透过传讯阵听到了，立刻让族人备好深海灯笼鱼油脂做的火把：“夜里走海路，这火把能驱海兽，还能让海藤发光指路，我们族里最熟悉海况的猎手都愿意跟着。”
准备出发时，凌薇瞥见藤脉角的盆栽又抽出片新叶，叶片上一半是北荒的雪纹，一半是蛮洲的海浪纹。她忽然想起刚到北荒时，风沙里只有光秃秃的石砾，而现在，连远在万里的海岛上，都能长出带着四域印记的草木。
联合小队乘的船刚靠岸，就被浓郁的黑气裹住。海雾里传来奇怪的嘶吼，蛮洲猎手立刻点燃灯笼鱼火把，火光中隐约可见巨大的触手拍向船身——是被魔气侵染的深海章鱼。
“布阵！”凌薇将跨海藤幼苗扔进海里，同时捏碎颗凝瘴珠。幼苗遇水疯长，瞬间织成绿色的网，缠住章鱼的触手，凝瘴珠的清气顺着藤脉蔓延，黑气在网中滋滋作响。
“南域的药粉！”青长老喊着撒出一把粉末，药粉落在藤网上，立刻开出白色的花，花瓣飘落处，黑气像冰雪般消融。焚天谷的符文师趁机在章鱼背上贴满镇魔符，异火符燃尽时，章鱼的嘶吼渐渐微弱，触手化作黑色的泡沫，露出底下被缠住的海藤根须。
“是海藤的根在吸魔气。”蛮洲巫祝摸着缠在章鱼触手上的根须，眼里泛着光，“这些根须早就扎进海底的魔气源头了，它们一直在拼命净化，只是撑不住了……”
凌薇蹲下身，将带来的跨海藤幼苗与海藤根须绑在一起，指尖注入灵力：“现在有帮手了。”新苗与老根一接触，立刻发出淡淡的金光，老根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，重新透出翠绿。
清理完魔气源头，众人坐在海边休息。蛮洲猎手烤着海鱼，鱼肚里塞着北荒的赤豆与南域的灵樟叶，香气混着海风飘得很远。焚天谷的弟子用异火符加热海水，给大家煮了锅海青茶，茶里还丢了几颗蛮洲的瘴后果，酸甜里带着茶香。
“你看。”夜宸递给凌薇一片刚捡的贝壳，贝壳内侧映着星光，竟像面小镜子，“刚才章鱼的黑气里，藏着些发光的颗粒，沾在贝壳上就擦不掉了。”
凌薇接过贝壳，忽然发现那些颗粒在贝壳上组成了藤脉阵的图案，只是比四域的阵眼多了几个弯弯曲曲的符号——像是蛮洲的海纹。她笑着将贝壳揣进怀里：“这是新的共生符，回去刻在传讯阵上，以后连深海的消息都能收到了。”
远处的海面上，跨海藤的网还在缓缓舒展，藤叶间的星砂符闪烁着，与蛮洲的火把、北荒的银甲、南域的药花、焚天谷的符光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光海。凌薇望着这片光，忽然明白，所谓藤脉，从来不是固定的疆界，而是流动的联结——就像海水会带着种子跨越洋流，风会裹着花香翻过山脉，人心的善意与好奇，终会让所有隔绝的土地，在同一片绿荫下相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