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寒砚，不知道葬身河道，你可欢喜。墨容阙目露凶光，指节捏得发白。
太子之位本就该是他的，魏佳佳也只能是他的——这世间万物，有什么是金银买不动的？
河道上雾气初散，几条乌木大船领着数条快船缓缓前行，船板切开水面的声响里，船舱内，太子和郑菲菲相对而坐，下面还坐着太子的一众幕僚。
大半天过去，风平浪静，无事发生。
天渐渐黑了下来，船一直往前，为安全起见，太子和郑菲菲的起居舱室比邻。
舱室内外都有护卫守着。
郑菲菲对自己的武力值很有自知之明，到了睡觉的时辰到头就睡，要是这些守卫护不住她，她自己也别想着反杀。
身上绑着佳佳给她浮水板，她说：“你这连花拳绣腿都不会的战五渣，万一有刺客又没人护着时，干脆跳水，打开浮水板可能还能留条小命。”
谁也没留意最前头那艘旗舰的桅杆顶端。
一团墨色正敛着翅羽。苍鹰穿云眯起金褐色的鹰眼，警觉地扫过两岸芦苇荡。
主人青海早说过，太子与郑姑娘返京这一路，明枪暗箭会异常凶险。它抖了抖尾羽，暗自鼓劲：这正是本鹰一展身手的好时候。
是时候让他们瞧瞧本神鹰的英姿。
媳妇追月在后方的补给船上，此刻许是正歪在帆布堆里打盹。
穿云忽然想起主人的叮嘱——船底的活物绝不能抓来果腹。
它可是青海主子亲手教出来的苍鹰，聪明绝顶，一听就明白：水下那些滑溜溜的东西定是主人新聘请的“雇佣军团”。
它猜水底下主子的“雇佣军团”不是水耗子就是水蛇，主人是怕自己把它们当成食物吞了吧。
它穿云现在追求可是很高的，已经不吃耗子了，蛇还行，但知道是一家人，就不拿它们打牙祭了。
今天天气很好，这些船走的很顺利。身为“空中第一大将”，它才不屑欺负自家人呢，女主人常说“凌辱弱小最没品”，这点规矩它比谁都懂。
本鹰是一只忠诚又能干的鹰，主要是在主人这里，安全感爆棚，因为不管受了多重的伤，只要能飞到主人身边，主人都会让大夫帮它治好。
多好的医保啊，小伤大病，只要主人知道，就一个字“治”，风掠过翎羽时，穿云想起去年深秋。
那时追月还总对它翻白眼，直到那次在黑水河遭遇巨蛇。
它至今记得媳妇被蛇身缠住翅膀时的哀鸣，自己从云端俯冲而下，一爪精准扣住蛇头后七寸，另一爪死死钉住蛇尾，任那巨蟒如何翻滚都挣不开，直到自己用尖利的喙?啄死它。
等它叼着肚腹淌血的追月飞回主人身边时，主人二话不说就请孙大夫来，银针配草药，硬是把追月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从那以后，追月看它的眼神都软了，总爱用脑袋蹭它的脖颈——这般黏人，倒叫它有些不好意思。
主人待它们是真的好。穿云低头理了理右翼的羽毛，去年它的一个同伴撞断了喙，也是主人帮忙，请了大夫医治，佳佳还喂它吃泡软的肉糜。
这般恩情，它穿云在苍鹰界也算是富有盛名，它此生必以爪牙相报。
青海是最好的男主人。而佳佳是最温和的女主人，它穿云带媳妇追月永远追随主人。
正思忖间，水面忽然泛起细碎的涟漪。
穿云猛地聚神，金瞳在暮色里亮得惊人——子时将至，无星无月的夜空像块泼了墨的锦缎，水下那团阴影正悄无声息地游向船尾，数量竟有几十余个！
“唳——！”穿云振翅长鸣，声震四野。
舱外护卫们早有准备，瞬间举刀围拢船舷。
第一批第一个“水鬼”刚攀上船栏，寒光就已劈面而来，惨叫一声落回水里，后面一个接一个，每条大船都有“水鬼”光顾。
每一个出头的“水鬼”都有护卫招呼，运气好的掉回水里逃了，运气不好的被砍中或重伤，或丧命。
第二批人应该是船底凿洞，他们相互之间打着手势分派好任务，游向各自负责的区域。
这些人手刚摸到凿子，就被水底窜出的水蛇咬中手腕——那些蛇鳞泛着银蓝，正是青海雇佣的“冰线蛇”，毒虽不会即刻致命，却能叫人身子衰弱。
还凿什么凿，赶紧回岸上找人解毒啊。于是，这帮最安全的头子们成了百分百中招的倒霉蛋。
穿云在半空盘旋，看着水下的“自家人”忙得团团转。
“雇佣冰线蛇”们在船底巡逻加蹲守。它忽然瞥见追月从后方船顶飞了过来，翅膀虽还有些不便，俯冲的姿态却依旧迅猛，一爪就掀翻了想从另一侧登船的刺客。
这一波劫杀来的极速，去得匆忙，连起居舱室里的护卫都没动弹。
不到半个时辰，水面重归平静，只余下几缕血痕在船后散开。
穿云落回桅杆，追月立刻凑过来，用脑袋蹭它的下颌。
它低头蹭了蹭媳妇带伤的翅膀，两只鹰在桅杆上你侬我侬。
舱内，郑菲菲睡得香甜，对这次遭遇袭击毫无所觉。
她翻了个身，把脸埋进锦被。
她早摸过绑在身上的浮水板——这东西让她多了些安心。
隔壁舱室，墨寒砚正摩挲着玉佩，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冷笑。
墨容阙的暗卫和死士，倒是比想象中多的多。
船依旧在匀速航行，遭遇袭击的地方沉没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。四五天后就会浮出水面，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少恐慌，真是罪过罪过。
夜风里，桅杆上，穿云得意与媳妇唳鸣一声——这趟差事，它办得漂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