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递箱盖闭合的瞬间,箱内的时间流速骤然停滞。
凌风屈指叩了叩泛着冷光的箱壁,额角渗出细汗——这是他第一次在未完全掌控的情况下强行启动解析程序。
黑榜在半空中悬浮,表面的朱砂字迹正渗出墨色雾气,像活物般朝着二字游去。
小心!夜琉璃的指尖掠过虚影,暗红魔纹在眼底翻涌,这些符律在啃食你的命格。她话音未落,箱壁上突然爬出无数金色符文,如同活蛇般缠住二字,每一道笔画都渗出暗红血丝,在静止的时空里拉出细长的尾焰。
凌风感觉后颈发凉,那是魂魄被灼烧的直觉——他曾在送单时见过被雷劈的老槐树,焦黑树皮下翻卷的纹路,和此刻箱壁上的血丝竟有几分相似。
定罪契。夜琉璃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指尖凝聚的暗火将一缕符律灼烧殆尽,神族旧法里的审判术,你若认同榜上之名,便等于自承其罪。她从袖中取出半枚碎裂的魔界诏令,残片上的咒文与黑榜符律重叠时,箱内突然炸响一声闷雷,看纹路,是他们想借凡间榜单重立审判之权——那些自诩天道代言的家伙,从来学不会换个花样。
咳......
里屋传来闷响。
凌风转头的瞬间,快递箱的时间静止被打破,小螺正蜷缩在沙发角,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,嘴角溢出半段破碎的古谣:第七杀,断喉骨,借我头颅走官路......她的手腕上缠着青紫色的气运流,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拉扯,随时可能断裂。
是菜市场的公告栏!凌风猛地调出快递箱的【记忆暂存】,昨日正午的画面在箱内浮现——扎着马尾的小螺踮脚看公告,指尖不小心蹭过一张泛黄的通缉画像,画中人脸被红笔圈住,下方赫然写着二字。
他的心跳陡然加快,那些红笔痕迹哪里是普通墨水,分明是用活人血混着镇魂砂画的,专引气运薄弱者入瓮。
撑住。凌风单膝跪地,掌心按在小螺后心,快递箱自动开启【共生反哺】,一丝温热的气运顺着经脉流入她体内。
小螺的抽搐渐缓,可他额角的汗却越滴越多——这丝气运是他今早刚从老城区古槐树上的,本打算用来修复快递箱的空间跳跃功能,此刻却不得不提前用掉。
他们不是要杀你。夜琉璃蹲下身,指尖按在小螺腕间,魔纹泛起微弱红光稳定她的气运,是要让每个靠近你的人,都变成的替身。她抬头时眼底血色翻涌,就像当年魔族清洗叛党时,用替身引真主现身......
判魂玺!
蛤老宰的铜牌突然嗡鸣,半透明的残魂从牌面飘出,枯瘦的手指直戳黑榜边缘:我在地府当登记官时见过这印!
三十年前有个散修被列榜,结果全家命格一夜清空,连投胎资格都被勾销!他颤抖着剥下一缕残识,拼出半行歪扭的字迹:凡上榜者,三日内必有代刑者现世,以假乱真,然后诛之,取其魂补天名录。
凌风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想起三天前在巷子里遇到的小周亡魂,那家伙浑身是血地哀嚎他们用我的名字接单,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快递信息错误,是有人故意让替死鬼顶了的名字!
咚咚咚——
敲门声惊得阿黄竖起耳朵。
寄魂郎披着褪色的墨绿戏袍站在门口,腰间的铜鼓还沾着露水,见到屋内景象却似早有预料:今日该唱《黑榜冤魂录》。他也不客套,席地而坐敲起鼓,沙哑的嗓音混着鼓声荡开:丙戌年赵道士,替名赴死,尸挂终南山;丁未年绣娘巧,顶名受戮,血浸嫁衣裳......
鼓点骤急。
窗外的风雨突然停了,空中浮现出数十道半透明残影,有挑担的老汉、提药箱的大夫、甚至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——都是这些年被误杀或冒充的替身。
他们的脸模糊不清,唯有用血写在胸口的二字格外清晰。
凌风望着那些残影,喉结动了动。
他突然想起送单时遇到的独居老人,总把听成,说这名字像吹过老巷子的风,能把霉味都吹走。
可现在这名字却成了催命符,谁沾上边谁倒霉。
够了。他突然站起身,右手按入快递箱核心。
箱内的星河剧烈翻涌,他咬开指尖,以精血为引在箱壁刻画伪名阵。
刹那间,他感觉灵魂像被人剥了层皮,这个名字从识海深处剥离,轻得像片鹅毛,地掉在地上。
快递箱发出嗡鸣,吸收那抹因果残痕,外层浮现古老篆文:名可名,非常名。
【身份拟态】功能激活的提示音在他脑海炸响,与此同时,夜琉璃的魔纹突然亮起——她能清晰感觉到,原本缠绕在凌风身上的因果线,此刻全断成了乱麻。
好手段。夜琉璃挑眉,眼底的红芒淡了些,凌风这名字,成了无根浮萍。
当夜,凌风戴上冒牌凌风生前遗留的破损头盔,混进城西破庙的清剿大会。
庙内烛火摇曳,九鼎盟的执事举着通缉画像,声音里带着股子狠劲:此獠已确认藏身东区,见者格杀勿论!画像上的二字被红笔圈了又圈,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光。
凌风缩在阴影里,指尖轻轻触碰快递箱。
【身份拟态】启动的瞬间,画像上的名字突然扭曲,二字缓缓褪成墨衡子亲传弟子李玄微。
他看见几个南岭来的散修猛地抬头,其中一个宗师级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墨衡子是南岭一脉的死对头,当年偷了他们的镇山宝图。
原来内鬼是你门下!老者暴起发难,掌心凝聚的真气直接拍向执事胸口。
庙内瞬间乱作一团,有人喊抓刺客,有人抢着往外跑,火势顺着供桌烧到梁上,火星子噼啪作响。
凌风退到庙外,望着燃烧的庙宇轻笑。
火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,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——从今天起,他们要抓的,已经不存在了。
桥洞下的风裹着潮气钻进来时,赌鬼张正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数铜钱。
最后三枚铜板在青石板上滚了两滚,他哆哆嗦嗦捡起来,嘴里念叨着:戊申年生人......戊申年生人......
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,他抬头望了眼被火光映红的天空,突然打了个寒颤。
怀里的破布包动了动,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角——是他今早从菜市场公告栏撕下来的通缉画像,上面二字被他用口水抹花了,却怎么也擦不干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