卧室里,那股狂暴紊乱的能量潮汐已经平息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稳定而玄妙的循环。
金色的能量从女孩体内缓缓流出,如同一条温顺的溪流,淌入悬浮在半空的《功过格》之中。古书封面上密布的裂痕,正在以一种近乎奇迹的速度被修复、抹平,其上暗淡的青铜色泽,也重新焕发出温润厚重的光芒。
经过古书的转化,一股更为精纯柔和的生命本源之力,又从书的另一侧流淌而出,悄无声息地渡入魏晋体内,温柔地滋养着他那几近破碎的神魂道基。
三者之间,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完美闭环。
苏九静静地看着这个由他亲手构建的能量循环系统,感受着那股平稳而强大的能量流动,紧绷了一夜的神经,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。
他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一角。天色已近黎明,东方的天际线泛起一抹鱼肚白,城市还在沉睡。
他拿起被随意扔在桌上的手机,屏幕亮起,显示着数十个未接来电,几乎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——凌傲天。
苏九回拨了过去。
电话几乎是在响铃的第一声就被接起,仿佛对方一直守在手机旁。
“苏大师!”
凌傲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恭敬,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谦卑。一夜未眠的沙哑,也掩盖不住他语气中那股压抑的兴奋。
“船上的人,都处理好了?”苏九的语气很平静。
“是!”凌傲天立刻进入了汇报模式,语速极快,“大部分玄学界的人,在下船后连夜就离开了本市,跑得比兔子还快。看样子,他们对昨晚的事讳莫如深,一个字都不敢多提。”
“少数几个胆子大的留了下来,似乎是想求见您,都被我用您的名义拦下了,让他们在酒店里老实待着。”
苏九“嗯”了一声,不置可否。这些人的反应,都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凌傲天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了些,也更郑重了:“另外,我已经通过家族的渠道,将昨晚发生的事情,以最高密级汇报给了京城玄学总会。总会那边……据说发生了剧烈的地震。”
他斟酌着词句:“我父亲,当代凌家家主,希望能……希望能与您亲自通话,探讨一下关于‘未来合作’的事宜。”
“合作?”
苏九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但这两个字却让电话那头的凌傲天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。
“告诉他,我的规矩,就是规矩。”苏九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,语气淡漠,“谁想谈,就来我的地盘,按我的规矩谈。”
王者霸气,不容置疑。
凌傲天只觉得一股热血从心底直冲脑门,他非但没有觉得苏九狂妄,反而被这种睥睨一切的强势深深折服。这才是真正的强者该有的姿态。
“我……我立刻传话!”凌傲天激动地应下,随即又想起一件事,连忙汇报,“对了,苏大师,还有一件要事。万宝楼的人,已经全部撤离了本市。不过,在他们走之前,留下了一个东西,指名道姓要交给您。”
“一个古朴的木盒,说里面是他们的‘歉意’。”
半小时后,长青苑门口。
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下,凌傲天亲自从车上下来,手中捧着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木盒。他走到苏九的院门外,将木盒轻轻放在台阶上,然后恭敬地后退几步,对着院门深深一躬,便转身离去,全程没有踏入院子半步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
苏九打开门,拿起那个木盒。
盒子很轻,入手有一种古旧的温润感。
回到房间,他打开盒盖。
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奇珍异宝,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,只有一块巴掌大小、通体呈玄黑色的古老龟甲,静静地躺在暗红色的绒布上。
龟甲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仿佛历经了无尽的岁月,上面还刻着一些零星的、从未见过的神秘图文,古拙而苍凉。
苏九的目光落在龟甲上,他能感觉到,这东西里面,封存着一缕极其微弱但层次极高的神念。
他伸出手指,轻轻触碰了一下龟甲。
嗡——
一股意念被激活,一个温和,却又带着明显疏离感的声音,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。
“苏九道友,在下万宝楼楼主。首先,为此次拍卖会被迫中断,以及给道友带来的麻烦,致以诚挚的歉意。”
声音不疾不徐,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在陈述事实。
“将活体秘钥作为拍品,实则是我们与‘某位大人物’之间的一场交易。我们亦未曾料到,影宫会布下如此惊天杀局,此为我万宝楼之失察。”
苏九面无表情地听着。撇清关系,倒是撇得干净。
那个声音继续响起:“道友以无上神威,阻止了影宫的阴谋,并以‘天道之债’的承诺换取秘钥。我万宝楼,认可这笔交易的合法性。”
“此物名为‘归墟残图’,乃是我万宝楼在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,似乎与‘活体秘钥’的真正起源有些关联。今日,便将此物赠予道友,既是此次交易的添头,也算是我万宝楼表达善意、了结这段因果的方式。”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承认了苏九的实力和对秘钥的所有权,又送上了一份看似贵重的“礼物”,将自己从这场风暴中彻底摘了出去。
最后,那个声音留下了一个关键的信息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。
“秘钥不止一个。它们既是钥匙,也是囚笼。当所有囚笼被打开,被囚禁的东西,就会归来。”
话音落下,那缕神念便彻底消散,再无声息。
苏九拿起那块冰凉的“归墟残图”,陷入了沉思。
万宝楼此举,看似是示好和道歉,实则是在撇清干系的同时,又抛出了一个更大、更深的谜团。
“囚笼”、“归来”……
他们似乎很乐于见到自己去探寻这背后的秘密,企图将他引向一个更深的漩涡中心。
苏九冷笑一声,将这些算计暂且抛在脑后。在绝对的实力面前,任何阴谋诡计都只是徒劳。
他将自己的神念,缓缓探入了手中的龟甲之中。
他想看看,这所谓的“归墟残图”,到底记录了什么。
神念进入龟甲的瞬间,浩瀚无边的信息洪流扑面而来。但这些信息并非清晰的功法或地图,而是一段被严重损坏和加密过无数次的数据流,混乱、驳杂,充满了断层和乱码,像一个被格式化了无数遍的硬盘里残留的碎片。
普通玄学修士的神念探入,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混乱的信息流冲垮,变成白痴。
但苏九不同。
他的神念,本质上就是最高权限的“代码”。
他开始集中精神,以超乎想象的速度,在这片浩如烟海的废弃代码中,进行着检索和重组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无数混乱的字符和残缺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,最终,他从一段被层层加密的核心碎片中,反复捕捉到了一个不断出现的词。
那词汇带着一种古老而疯狂的意味,让苏九的瞳孔,猛地一缩。
“神降计划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