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斜斜泼洒,透过夏兰荇德家回廊的雕花栏杆,筛下细碎如星的斑驳光影。
夏家公馆特有的草木清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,在空气中轻轻浮动,连风都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。
阿公正扎着稳稳的马步,双手握拳交替捶打腰侧,筋骨舒展间,偶尔传来轻微的噼啪声,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位白道异能界的前辈,并未在他硬朗的身形上留下太多颓态,反倒添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沉稳。
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玄关那扇有些年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,死人团长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,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,眼角的细纹都挤在了一起。
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瞟向阿公的背影,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的软糯:“亲爱的前岳父大人,抱歉打扰您练功啦,死人我有件要紧事想跟您报告,不知道您这会儿抽不抽得出空,听我说两句呀?”
阿公闻言,动作丝毫未停,依旧一拳一脚打得沉稳有力,头也不回地甩过来一句:“有话快说,有屁快放,别杵在那儿耽误我练功。”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耐烦,却没多少真真切切的火气。
死人团长脸上的笑容更甚,连忙点头如捣蒜:“好勒好勒,那我可就直说了啊!”他深吸一口气,微微佝偻的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些,脸上的嬉皮笑脸褪去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难以掩饰的难为情,“是这样的,我...我已经答应我老爸了,要回叶赫那拉家接掌掌门之位。”
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阿公原本规律摆动的手脚骤然停住。
他缓缓转过身,眉头微微蹙起,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锐利如鹰,直直看向死人团长,周身的气场瞬间沉了下来,不复刚才的随意散漫,带着白道异能家族长辈特有的威严。
死人团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下意识地搓了搓手,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:“所以今天特地跑一趟,是向前岳父大人辞行的。”话音落下,他深深鞠了一躬,腰弯得极低,态度诚恳得不像话。
阿公盯着他看了半晌,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腕,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,语气听不出喜怒,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:“哦,接掌门人啊,恭喜恭喜。”
他顿了顿,重新抬手活动起筋骨,慢悠悠地补充道:“挺好的嘛...掌门人多风光啊,整天穿得光鲜亮丽,吃得酒足饭饱,不用费脑子,装得傻里傻气的,等着每个月十五领薪水就行,多自在。”话里带着几分惯有的调侃,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。
说到这里,阿公停下动作,目光落在死人团长脸上,语气难得认真了几分:“说实在的,你啊,真的不适合待在我们这种白道异能家族里。你能在夏家撑到今天,我已经觉得很不简单了。”
死人团长挠了挠头,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,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:“前岳父大人,您就别再损我了。我这一次回去,真的是逼不得已啊...”
阿公闻言,轻轻叹了口气,脸上的严肃稍缓,语气也软了些:“说坦白的,我其实巴不得你早点离开,省得在这儿碍眼。”
说到这里,阿公话锋一转,话里的温度却悄悄上升,“但是呢,在你走之前,我还是有几句话想好心提醒你,你可得听仔细了。”
死人团长连忙点头,眼神诚恳得发亮,像个听话的学生:“您说您说,我一定好好听着,记在心里!”
阿公缓缓转过身,目光直视着他,语气庄重得不含一丝玩笑:“你要记住,你老爸叶赫那拉·雄霸不是什么好人,野心大得很。他这一次召你回去,用膝盖想也知道,绝对没什么好事。这个一定要记牢了,别傻乎乎的,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。”
死人团长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阿公会说出这样关心的话。他眼眶微微发热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和感动,声音都有些发颤:“哇,前岳父大人,您这是在关心我啊!不过您放心啦,我觉得我对我老爸还有不少利用价值,他应该不会轻易杀我的,真的!”
阿公闻言,不耐烦地甩了甩手,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别扭:“谁关心你了?跟我说这些废话干什么?要走就快走,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,看着心烦。”
死人团长脸上的感动瞬间僵住,随即化为浓浓的尴尬,连忙点头:“好好好,那我就先告辞了...您多保重身体。”他转过身,伸手就要去拉门把手,动作都带着几分仓促。
“等一下。”阿公突然开口,眉头微蹙,语气里的不耐烦消失了,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。
死人团长立刻停下动作,转过身快步走到阿公面前,一脸疑惑地看着他:“前岳父大人,还有什么吩咐?”
阿公没说话,缓缓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手表。
表盘边缘有些磨损,表带也泛着陈旧的光泽,显然是陪伴了许久的物件。
阿公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表盘,像是在回忆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,眼神里闪过一丝悠远,缓缓说道:“这只手表跟了我一辈子,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不下百场,好几次都是靠着它校准时间,才躲过了致命的危机。如今,我非常...非常舍不得地,郑重地把它交给你。”
话音未落,阿公便将手表递到了死人团长面前,指尖微微用力,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。
死人团长看着那只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表,又抬头看向阿公认真的神色,连忙摆手拒绝,语气慌张得不行:“这不行这不行!前岳父大人,这太贵重了,我不能收!这是您的宝贝疙瘩,跟着您出生入死的,我怎么能要呢?”
阿公脸色一沉,猛地甩了甩手,将手表往他面前又递了递,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:“怎么?你瞧不起我夏兰荇德·流的东西?还是觉得你配不上?”
“没有没有!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!”死人团长连忙摆手解释,语气急切得都有些结巴了,“我只是觉得...觉得这东西太珍贵了,我受之有愧啊,我...我就是个不靠谱的人,怕把它弄丢了。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阿公便直接打断了他,一把将手表塞进他手里,语气硬邦邦的:“让你收下你就收下,哪来那么多废话?拿着!”
死人团长握着手中沉甸甸的手表,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传来,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属于岁月的温润。
他低头看着表盘上的磨损痕迹,又抬头望向阿公,眼眶再次发热,声音有些哽咽:“前岳父大人,我...我没想到您对我这么好...我...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”
“好了好了,别说那么多了。”阿公直接挥手打断他,眼神有些闪躲,随即说道,“此时无声胜有声,懂不懂?”
他顿了顿,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怅然:“哎...如今这一别,山高水远的,不知道要过多少岁月,咱们才能再相聚啊。”
死人团长握紧了手中的手表,指节都有些发白,脸上满是郑重,对着阿公再次深深鞠了一躬:“那我就...先告辞了。您一定要保重身体,别太劳累了。”
阿公默默点了点头,挥了挥手,声音低沉了些:“我知道,去吧。”
死人团长缓缓直起身,深深地看了阿公一眼,像是要把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前岳父大人的模样刻进心里。
然后他转过身,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大门走去,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。
走到门口,他停下脚步,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表,又忍不住回头望向回廊上的阿公,眼神里满是不舍,像个即将远行的孩子。
阿公也正看着他,见他回头,原本有些复杂的神色瞬间收敛,对着死人团长举起了拳头,轻声说道:“加油!”
死人团长眼中一热,用力点了点头,然后猛地推开门,大步走了出去。木门在他身后“砰”地一声轻轻合上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回廊上,阿公看着紧闭的大门,脸上的表情慢慢松弛下来。
他突然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只手表,定眼一看,赫然与刚才送给死人团长的那只一模一样,连表盘上的磨损痕迹都如出一辙,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阿公拿着手表,对着空气挤了挤眼睛,一脸搞怪地笑道:“嘿嘿,我家里啊,同款式的手表还有一卡车呢!路边小摊十块钱三只买的东西,便宜又好用,骗骗那小子刚刚好,哈哈哈哈!”笑声爽朗,带着惯有的狡黠。
阳光透过栏杆,温柔地照在阿公脸上,那抹搞怪的笑容里,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牵挂,像春日里悄悄发芽的藤蔓,在心底蔓延开来。
阿公握着手表,静静站了许久,目光一直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,直到夕阳渐渐西斜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