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花婶不搭茬，牛婶却偏要凑这个热闹。
她粗着嗓子，目光越过三四个人头，精准地锁在姜文静身上：“文静！你在那儿叹啥气呢？咋，你妈还没从公安局出来啊？”
牛婶的目光越过三四个人，直直地落在姜文静身上：“文静，你在那儿叹啥气呢？你妈从公安局出来没啊？”
话刚落音，她又猛地捂住嘴，那模样像是刚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，眼底却藏不住的促狭。
“哎哟文静，你可别记恨牛婶！婶子这脑子不中用了，记岔劈了，忘了你妈早就出来了！”
她嘴上说着抱歉，眼里却满是不怀好意。
姜文静侧脸瞬间绷紧，后槽牙咬得咯咯响，脸颊的肌肉都跟着剧烈抖动，连太阳穴都突突地跳。
她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衣角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她一定要去京市，要做踩在人头上的人上人！
像牛婶这种一辈子在泥地里刨食的乡巴佬，连给她提鞋都不配！
她这副阴鸷模样，活像要吃人似的，连头顶暖烘烘的太阳，都照不散她周身的戾气。
旁边坐着的人被她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地往旁边躲，生怕被她迁怒。
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板凳挪动的轻响，姜文静才猛地回神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缓缓松开攥紧的手。
现在跟这些人置气不值当，等她成了京市的刺绣大师，这些乡下泥腿子连跟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。
走之前，再给宋幼宁送份礼吧。
她压下眼底的算计，又故意重重叹了口气，声音不大不小，正好能飘进牛婶耳朵里。
牛婶本以为姜文静要么会像分粮那天似的暴起打人，要么会摔脸子走人。
没想到她竟还能坐得住，顿时来了兴致。她眼珠一转，凑得更近了些。
“文静，看你这模样，心里准是藏着事儿！跟婶子说说，说不定婶子能帮你拿个主意呢？”
姜文静垂下眼，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，声音轻轻的：“没什么事，婶子你就别问了。”
这摆明了有事儿嘛！
她们聚在这儿晒太阳唠嗑，本就是为了图个嘴瘾，这会儿有人把话头吊在半空，比把她们的心放油锅里煎还难受。
旁边几个婶子也跟着劝：“文静你就说吧，是你妈的事儿，还是你大伯的事儿？咱们这么多人，还能帮你想想法子！”
“文静，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嘛，婶子帮你拿主意。”
有个刚插进来的婶子没摸清状况，疑惑地问：“大海能有啥事儿？他闺女都嫁去县里当城里人了，日子过得滋润着呢！”
这话一出，立马有人白了她一眼：“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！没听说啊？大海跟春果好上了！”
“啥？！”
“啥啥？！”
“啥啥啥？！”
“春果和大海？”
“他俩咋凑一块儿的？大海疯了？”
众人瞬间炸开了锅，七嘴八舌地追问。
知道内情的那个婶子顿时来了劲，清了清嗓子，故意卖起了关子：“这事儿我也是偶然听见的，你们也知道我跟春果娘家是一个大队的吧？”
“那天我回娘家，恰好路过他们家，你们不知道，她娘家是我们大队最穷的一家，那屋子破得跟纸糊的似的，风一吹都能透，在屋里头说话，外头照样听得清清楚楚。”
“我就听见春果她娘跟人唠，说一定要让那老鳏夫拿两百块彩礼，不然宁愿让春果守一辈子寡！”
她顿了顿，扫了一圈众人惊愕的脸：“你们说说，咱大队里，除了大海，还有哪个是跟春果走得近的老鳏夫？”
这话一落地，众人的眼珠子都瞪得溜圆，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“难怪，我说这两天大海咋都不在家呢，前两天我男人去县里，还说看到大海灰头土脸的，指不定是去做木匠了，我还骂他眼珠子长屁股上了，大海那闺女嫁到县里，都成了城里人了，咋可能还让大海那么辛苦。”
“啥意思，大海现在在县里做木匠挣钱啊？我滴乖乖，他还真打算出两百块的彩礼，娶赵春果那个寡妇啊？”
说话的人语气酸溜溜的。
不止她，在场很多人心里都酸溜溜的。
她们当初结婚的时候，要个十块钱彩礼都费劲，可现在姜大海竟然为了个寡妇，舍得出二百块的彩礼？
有人忽然想起姜文静，转头向她求证：“文静，这事儿你知道不？你大伯真在县里做木匠挣钱啊？”
姜文静瞬间明白过来，难怪她妈前段时间老往外跑，敢情是在给大伯搅局。
她眼珠飞快一转，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。
大伯这阵子做木匠，肯定攒了不少钱，要是能在去京市之前，摸清楚他把钱藏在哪儿……
姜文静心里乐开了花，不过她面上还是一脸茫然：“没听说过啊，婶子们不会是听错了吧？”
那人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，见她神色坦然，不像是装的，只好悻悻地收回目光。
姜文静却没打算就此打住，她顿了顿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说：“唉，其实大伯平时最疼表嫂他们了，要是表嫂在这儿，你们问她，肯定能知道实情。”
她这话说的没毛病。
金武大队的人都知道，姜大海待三房一家最亲，毕竟文维早就说好要过继给他，只是当年因为文振和三树相继去世，大海担心文维那孩子受不了，才把暂缓了过继的事儿。
经姜文静这么一提醒，众人才忽然发觉，最近确实没见过宋幼宁。
上一次见，还是姜闯刚从部队回来的时候。
有人皱着眉嘀咕：“奇怪了，宋知青不是该在医院照顾姜闯吗？咋一次也没回大队？外头饭馆多贵啊，总不能天天下馆子吧？”
她啧啧两声，嘀咕着：“说到底还是城里来的，改不了那资本家小姐的做派，就不知道省着点花！”
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陈安，这会儿适时接过话头。
“我听大队长说，宋知青家里出事了，好几天前就开了介绍信，回老家探亲去了。”
这话一出，有人点头表示知道。
也有人是第一次听说，当即疑惑地追问：“这时候回去探亲？姜闯还在医院躺着，三个娃也在，她咋放心走？”
陈安摊了摊手，故意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：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，大队长就跟我提了一嘴。”
姜文静心里高兴得不行，连忙接过话茬，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担忧。
“谁说不是呢！表嫂都走了好几天了，连个电报都没往回发，三个娃天天夜里想妈妈，都哭得睡不着觉。”
这话刚落，牛婶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，压低了声音，可那音量，却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哎，你们说……她该不会也跟隔壁大队那个女知青一样，拿着介绍信，跟野男人私奔了吧？”
“你们这群八婆说什么呢！”
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得牛婶身躯一震，回头看去，竟然是知青林新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