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琏土地庙夜会神秘道人云鹤,得知玄玅真人欲在月圆之夜再取“七窍玲珑心”炼制邪丹。次日一早,天刚蒙蒙亮,贾琏便起身更衣,准备前往李守中御史府上。
王熙凤也早早醒来,一边替他整理官服,一边轻声道:“二爷今日去李府,若那云鹤道人说的是真,月圆之夜便是明晚了。时间这般紧迫,咱们来得及准备吗?”
贾琏系好腰带,神色沉稳:“来得及。昨夜我已让韩偃去查访京城勋贵世家年轻女子的情况,待我从李府回来,便知分晓。再者,云鹤道人既有传信符,届时他会提前报信,咱们不至于措手不及。”
王熙凤仍是忧心:“我昨夜想了半宿,那云鹤道人身份不明,他的话未必全真。若他是玄玅真人的同党,故意设下陷阱……”
“这我想过。”贾琏握住她的手,“但眼下咱们没有更好的线索。况且,他若真想害我,昨夜土地庙便是最好的时机,何必等到月圆之夜?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凤丫头,你今日在府中,也悄悄打听打听。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们,总有些在外头的亲戚。看看谁家最近有年轻姑娘得了怪病,或是请过和尚道士做法事的。这些琐碎消息,有时比明面查访更有用。”
“我省得。”王熙凤点头,“今日本是薛姨妈那边请吃茶,我正好过去坐坐,顺带探探口风。宝丫头近来似乎身子也不爽利,前儿还听她说夜里睡不安稳。”
贾琏心头一动:“宝钗?她怎么了?”
“倒不是大病,只是说入夏以来总觉心悸,请大夫瞧过,说是心血不足,开了些安神的药。”王熙凤道,“我原想着过两日得闲了,去看看她。”
贾琏沉吟片刻:“你今日过去,仔细问问她的症状。若只是寻常不适便罢,若有什么蹊跷……及时告诉我。”
夫妻二人正说着,外头平儿禀报:“二爷,韩大人来了,说是有急事。”
贾琏与王熙凤对视一眼,俱是心头一紧。这么早来,定是查到了要紧消息。
来到外书房,韩偃果然面色凝重:“大人,卑职连夜查访,有了发现。”
“坐下说。”贾琏示意他不必多礼。
韩偃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单:“卑职查了京城二十七家勋贵府邸,近三个月内,共有九家的年轻女眷曾请医问药。其中三家只是寻常风寒,两家是妇人病,两家是脾胃不适。但有两家……颇为蹊跷。”
“哪两家?”贾琏沉声问。
“一是北静王府的三郡主,月前突然昏厥,醒来后便言语混乱,太医诊治说是‘失魂症’。”韩偃压低声音,“二是……薛家的大姑娘,薛宝钗。”
贾琏眉头紧皱:“宝钗的情况,二奶奶方才也说了。可还有别的?”
韩偃点头:“卑职让人仔细打听了,薛大姑娘的病状与三郡主颇为相似,都是心悸、失眠、精神恍惚。不同的是,三郡主病势更重,如今已卧床不起。而薛大姑娘尚能理事,只是气色不佳。”
“请的是什么大夫?”贾琏追问。
“三郡主请的是太医院的刘太医,薛大姑娘请的是回春堂的孙大夫。”韩偃道,“不过,卑职查到,三郡主发病前,曾有一位游方道士入府化缘。而薛大姑娘那边……听说半月前,薛家太太曾往清虚观上香求签。”
贾琏眼中寒光一闪:“清虚观……又是清虚观!”他站起身,在书房中踱了几步,“韩偃,你立刻派人去查,那游方道士和清虚观解签的道士,与玄玅真人有无关联。另外,北静王府和薛家近日可有什么异常动静?”
“是!”韩偃领命,又道,“大人,还有一事。今早城门刚开,咱们监视戴权侄子庄园的弟兄传回消息,说昨日入夜后,有一辆马车从庄园后门悄悄驶出,往西山方向去了。车上的人看不清面目,但驾车的是个老太监。”
贾琏心头一凛:“戴权的人这时候去西山……莫非与玄玅真人有关?”
他思忖片刻,吩咐道:“你加派人手,盯紧西山方向。另外,月圆之夜就在明晚,今夜必须做好万全准备。你挑二十个得力人手,今夜子时在府中集结,听我安排。”
韩偃肃然应下:“卑职明白!”
送走韩偃,贾琏站在窗前,望着院中渐亮的天光,心中思绪翻涌。北静王府的三郡主,薛家的宝钗……这两人都可能成为玄玅真人的目标。尤其是宝钗,若她真被盯上,那薛姨妈和薛蟠那边……
他正沉思着,王熙凤端了早饭进来,见他神色凝重,轻声问道:“二爷,韩大人可是带来了坏消息?”
贾琏将查到的情报告诉她,王熙凤听得脸色发白:“宝丫头她……这可怎么是好!薛姨妈就这么一个贴心女儿,若出了事……”
“你先别慌。”贾琏扶她坐下,“眼下只是推测,未必是真。况且,咱们既已知晓,便能防范。你今日去薛家,务必问清宝钗的病症细节,若能请她过府来住两日最好。”
王熙凤点头:“我晓得了。只是……若真是玄玅真人下的手,宝丫头在咱们府里,岂不更危险?”
贾琏冷笑:“正因在咱们府里,才最安全。我已在府中布下天罗地网,玄玅真人若敢来,定叫他有来无回!”
他眼中闪过厉色:“再者,他若真对宝钗下手,必会露出马脚。这正是擒拿他的好机会!”
王熙凤看着他坚毅的神色,心中稍安:“那二爷今日去李府……”
“李御史那边,我也要告知此事。”贾琏道,“若真涉及北静王府和薛家,单凭咱们贾家,怕是力有不逮。需得李御史出面,才好布置周全。”
夫妻二人匆匆用了早饭,贾琏便往李府去了。
李守中今日竟未在书房,而是在花厅等候。见贾琏进来,他屏退左右,神色凝重:“世侄来了。坐。”
“老大人。”贾琏拱手坐下,“不知今日相召,所为何事?”
李守中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章抄本,递给贾琏: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贾琏接过细看,竟是忠顺王昨日递上的奏章。奏章中称,近日有“宵小之徒”诬陷王府与方士勾结,实乃“别有用心之人”欲离间天家骨肉。奏章末尾,忠顺王还“恳请圣上明察,还臣清白”。
“忠顺王这是恶人先告状。”贾琏冷笑,“老大人如何应对?”
李守中捻须道:“老夫已拟好奏章,将玄玅真人炼制邪丹、毒害人命、与前朝逆案关联等罪证一一列明。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东宫之事,老夫思虑再三,还是暂未提及。”
贾琏点头:“老大人谨慎是对的。东宫之事关系国本,若无确凿证据,不宜妄言。”
“但此事不能不查。”李守中沉声道,“老夫已暗中联络太医院院判,请他留意东宫近日用药。只是进展缓慢,恐怕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但贾琏已明白其意——太医院的人,未必敢深查东宫之事。
“老大人。”贾琏忽然道,“晚辈今日来,也有一事相告。”他将云鹤道人的消息,以及北静王府三郡主、薛宝钗可能被盯上一事详细说了。
李守中听完,脸色大变:“月圆之夜?那便是明晚了!世侄,此事非同小可!北静王是皇室宗亲,薛家虽非勋贵,却是皇商,与宫中关系密切。若这两家的女眷真被邪术所害……”
“所以晚辈特来请老大人相助。”贾琏正色道,“单凭贾家之力,难以周全保护两家。需得老大人出面,或请北静王府加强护卫,或调兵马司暗中布防。”
李守中沉吟良久,缓缓道:“北静王府那边,老夫可修书一封,提醒王爷加强戒备。但薛家……”他看向贾琏,“薛家是商贾,无权调动官差护卫。不过,若能请薛家大姑娘暂住贵府,倒是个办法。”
“内子今日便去薛家相邀。”贾琏道,“只是,若玄玅真人明晚真会现身,咱们该如何布置?”
李守中站起身,在花厅中踱了几步:“这样,老夫今夜便去拜访五城兵马司指挥使,请他明晚加派巡夜人手,重点巡视北静王府、贵府及薛家周围。此外……”他看向贾琏,“世侄可需老夫调一队兵马司的人,暗中听你调遣?”
贾琏思忖片刻,摇头:“多谢老大人好意。但兵马司的人动作太大,容易打草惊蛇。晚辈府中已有准备,再加上云鹤道人从旁协助,应当足够。”
李守中点头:“也好。那咱们便分头行事。老夫这边盯着忠顺王府和东宫的动静,世侄那边全力防备明夜之变。”他顿了顿,郑重道,“世侄,此事凶险,你务必小心。那玄玅真人既能从前朝大难中逃脱,绝非易与之辈。”
“晚辈明白。”贾琏起身拱手,“那晚辈便先告辞,回去布置了。”
从李府出来,已是巳时三刻。贾琏坐在回府的马车上,闭目沉思。明晚便是月圆之夜,时间紧迫,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。
回到荣国府,王熙凤已从薛家回来,正在书房等他。
“二爷,我去过薛家了。”王熙凤迎上来,神色忧虑,“宝丫头的情况……确实蹊跷。”
“怎么说?”贾琏忙问。
王熙凤拉着他在榻上坐下:“我细问了宝丫头,她说这半月来,每晚子时前后便会心悸惊醒,总觉得窗外有人影晃动。请大夫瞧了,只说心血不足,开了安神药,但吃了并不见好。”
她顿了顿,压低声音:“更蹊跷的是,薛姨妈说,宝丫头发病前几日,曾在梦里见到一个白胡子老道,老道对她说‘月圆之夜,便是机缘’。宝丫头只当是噩梦,没放在心上。可昨日又梦到了,那老道这次说‘明晚子时,老地方见’。”
贾琏心头一震:“老地方?什么老地方?”
“宝丫头说,梦里那老道站在一座荒废的土地庙前。”王熙凤声音发颤,“二爷,这……这不就是你昨夜去的那座土地庙吗?”
贾琏霍然站起,眼中寒光闪烁:“好个玄玅真人!竟用托梦之术害人!”他看向王熙凤,“宝钗现在何处?”
“我依二爷的吩咐,邀她过府来住两日。”王熙凤道,“薛姨妈本有些犹豫,但听说可能是邪术作祟,便答应了。宝丫头此刻已搬到藕香榭那边的客房,我让平儿亲自带人过去伺候了。”
贾琏点头:“你做得对。藕香榭离咱们院子近,便于保护。”他想了想,又道,“你让平儿告诉宝钗,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,都不要出房门。我会加派人手守在藕香榭周围。”
“好。”王熙凤应下,又问,“二爷,那北静王府那边……”
“李御史已答应修书提醒。”贾琏道,“不过,为防万一,我还是让韩偃派两个人,暗中盯着北静王府。若真有异动,也能及时报信。”
正说着,外头昭儿来报:“二爷,韩大人求见。”
韩偃匆匆进来,脸色凝重:“大人,西山那边有消息了。”
“说。”
“咱们的人跟踪那辆马车,发现它进了西山一处偏僻的庄园。”韩偃压低声音,“那庄园看似普通,但守卫森严,暗哨密布。咱们的人不敢靠近,只在远处观察。但看到庄园后园有一处独栋小楼,终日门窗紧闭,只有一个小道士每日送饭进去。”
贾琏眼睛一亮:“可看清那小道士模样?”
“离得远,看不清面目。”韩偃道,“但看身形步态,像是个少年。另外,咱们的人在庄园外蹲守时,发现每日申时,都会有一辆送菜车进去。驾车的是个老农,但车上除了菜,似乎还有药草。”
贾琏沉吟:“西山庄园……独栋小楼……送药草……”他忽然想起云鹤道人说过,玄玅真人必在京城百里之内藏身,“这庄园的主人是谁?”
“卑职查了,庄园登记在一个姓赵的商人名下。”韩偃道,“但这赵商人常年在外地行商,庄园实际由管家打理。而那管家……卑职查到,他三年前曾在忠顺王府当差。”
贾琏冷笑:“果然还是与忠顺王府脱不了干系。”他看向韩偃,“今夜子时,你带十个好手,随我去西山庄园探探虚实。”
韩偃一惊:“大人,月圆之夜就在明晚,今夜去西山,会不会打草惊蛇?”
“正是要在明晚之前,摸清他的底细。”贾琏眼中闪过锐光,“若那庄园真是玄玅真人的藏身之处,咱们今夜先探明地形,明晚动手时才更有把握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况且,若云鹤道人传讯为真,玄玅真人明晚必会现身作案。那今夜,他定在庄园中准备。此时探查,正是时机。”
韩偃恍然:“大人思虑周全。卑职这就去准备。”
待韩偃退下,王熙凤担忧地拉住贾琏:“二爷,今夜你又要涉险……”
贾琏握住她的手,温声道:“放心,只是探查,不是硬闯。况且,若不先摸清对方底细,明晚才是真的危险。”
他将王熙凤揽入怀中,轻声道:“凤丫头,这两日辛苦你了。等这事了结,咱们好好歇几天。”
王熙凤靠在他胸前,轻声应道:“嗯。二爷千万小心。”
窗外,日头渐高。贾琏望着天边白云,心中暗忖:今夜西山之行,能否揭开玄玅真人的真面目?明晚月圆之夜,又将是怎样一场恶战?
而此刻,他怀中那枚云鹤道人给的木牌,忽然微微发热。
贾琏心头一动,取出木牌细看。只见木牌上的符文,正隐隐泛着红光。
“这是……”王熙凤惊疑。
贾琏神色凝重:“云鹤道人在传讯。看来,明晚之约,他要提前了。”
木牌上的红光忽明忽暗,仿佛在传达某种信息。贾琏盯着那符文,心中急转——这云鹤道人,究竟在何方?他又要传递什么消息?
窗外的风,忽然大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