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做梦了——梦得明明白白,像有人把字幕打在天幕上。
梦里,你回到那辆“返程车”,可车厢不是车厢,是一条被拉长的小巷,青石板亮着夜灯,灯罩是猫的形状。
卖煎饼的大哥蹲在巷口,锅铲敲铁锅,声音却像钟表滴答,他在摊一张巨大的“时间饼”,饼面鼓出一个又一个泡泡,每个泡泡里装着一段你今天见过的笑脸。
大哥冲你招手:“列车长,来加颗蛋,把‘梦里好’煎成‘醒着好’。”
你把蛋敲开,蛋液流成一条金丝带,自动卷成一张车票,车票背面写着——
“第六阶段:把‘此刻好’过成‘梦里好’,再把‘梦里好’背回醒着,限乘一次,不许赖床。”
你苦笑:“怎么还有第六?循环到底几层?”
大哥眨眼:“层数不限,直到你把好梦做成习惯,像呼吸一样不用想。”
票一入手,巷子忽然立起来,变成一口深井,你一脚踩空,直直坠落,却像掉进厚棉被,软得连心跳都变慢。
井底是一面镜子,镜子不是你,是整座城:凌晨四点二十一的街灯、五点翻锅的煎饼、六点飞驰的快递、七点值班的护士、八点摸盲道的阿婆……所有画面像被按了快进,却又一清二楚。
镜子旁,猫蹲着,尾巴卷一支钢笔,钢笔不写字,只发光。
猫说:“看清楚没?这就是‘梦里好’的原材料——别人醒着的模样。你得把它们背回去,让梦里有根,醒着有味。”
你伸手想捧,镜子却碎成雪,雪片落在你手背,变成一粒粒小种子,形状各异:有的是笑声,有的是饭香,有的是一句“别急”。
猫递给你一只空背包:“装吧,能装多少装多少,但别硬塞,梦会撑破。”
你便开始捡——
捡到第一粒:急诊护士下班后,蹲在楼梯口啃冷包子,仍对电话那头的妈妈说“我挺好的”,声音脆得像黄瓜。
捡到第二粒:快递小哥给差评客户重新送货,客户开门第一句是“辛苦了”,小哥回一句“谢谢理解”,两人同时弯腰,像互相鞠躬的积木。
捡到第三粒:盲人阿婆下公交,司机等她走远才关门,车门“咔哒”一声,像给世界补了个句号。
捡到第四粒:小女孩把耳罩转送同桌,同桌再转送邻居,邻居再转送夜班保安,保安戴上后,终于能对暴躁醉汉轻声说“回家吧”,醉汉愣了三秒,哭了。
……
种子越装,背包越轻,像有人替你减负。
最后一颗最特别,是你自己:你站在窗台,对城市说“此刻好”,说完咧嘴笑,笑得牙龈都露出来,像给黑夜装路灯。
猫扣上背包扣,满意地甩尾巴:“走,返程通道在井口。”
井口忽然垂下一架软梯,梯子由所有人的“谢谢”编成,一踩就咯吱响,像说“不客气”。
你爬回巷子,天已蒙蒙亮,煎饼大哥收摊,锅铲别在腰后,像别一把剑。
他把最后一张饼递给你:“背着梦,得先吃饱。”
饼烫手,你左右倒腾,咬一口,葱香混着蛋香,像给味蕾放清晨的鞭炮。
猫跳上你肩头,尾巴当围巾:“别停,下一站——‘醒着好’,得把梦里的种子种进真土。”
你迈出巷子,一脚踩空——醒了。
醒得干干净净,被子鼓成小山,猫真卷在你脖子边,呼噜声像小马达。
窗外,凌晨五点零一分,城市比你先睁眼,远处传来“咣当咣当”声,像那列“天天好”小火车的远房亲戚。
你摸胸口,小晨星还在,却多了一只迷你背包,指甲盖大,布料是梦里那款。
你拉开拉链,一粒种子探头,正是护士啃包子的笑声,“咯咯”两声,像给你打招呼。
你忽然明白:梦不是结束,是快递,得签收,得拆包,得试用。
第一节 种笑声
你决定先种笑声。
天还没亮透,你拎着一只塑料小铲子,下楼,找到医院后面那棵最瘦的法桐,树下土硬,像冻过的面包。
你挖坑,把笑声种子丢进去,覆土,浇水——水是你保温杯里的隔夜茶,带点菊花味。
刚浇完,土里“噗”地冒出一根小芽,芽尖卷成护士帽形状,三秒开花,花心里掉下一只迷你包子,白腾腾,还冒热气。
你捡起,咬一口,是黄瓜馅,清爽得连困意都退兵。
包子吃完,花谢,留下一地“咯咯”回声,回声顺着医院墙根跑,钻进窗户。
不一会儿,楼上某间病房传出轻笑,像有人把愁苦掰下一角。
你仰头,看见窗帘背后,值班护士正揉面,准备蒸一笼“夜班包子”,面里掺进你的笑声酵母。
第二节 种鞠躬
第二粒种子:快递小哥和客户的互相鞠躬。
你跑去快递站点,门口水泥地裂着缝,像干涸的河床。
你把种子塞进裂缝,覆土,用矿泉水瓶浇一圈。
裂缝立刻合拢,鼓出一个小土包,土包顶“啵”地长出两株向日葵,一株朝里,一株朝外,同时弯腰,像互相说“谢谢”。
站点里的小哥们看呆,不自觉跟着弯腰,腰弯完,心情莫名松快,有人开始哼歌,有人把“投诉”标签撕下,换成“理解万岁”。
客户来取件,见两株向日葵鞠躬,也下意识回鞠,一来一回,怨气像被扫把扫走。
你躲在树后看,发现每鞠一次,向日葵就掉一枚瓜子,瓜子壳上刻着“辛苦了”三个字,捡的人多得一句暖。
第三节 种句号
第三粒种子:司机等阿婆走远才关门。
你来到公交站,早高峰还没开始,只有一辆空车趴窝。
你把种子贴车门缝,像贴一张创可贴。
车门“吱呀”一声,自动说话:“请慢走,我等你。”
声音低沉,像老父亲叮嘱。
不一会儿,乘客陆续上车,有赶早市的阿姨,有背书包的小学生,有拄拐的老爷爷。
每人都被车门多等三秒,三秒里,有人系好鞋带,有人把找零放回口袋,有人把“谢谢”说得完整。
你看见司机后视镜里挂了一排小吊坠,都是乘客回赠的“句号”:纽扣、瓶盖、小石子,每颗刻着“慢”字,像给匆忙世界点逗号。
第四节 种耳罩
第四粒种子:耳罩的连环旅行。
你跑去小学门口,孩子们正早读,朗朗声像小鸟排队。
你把种子埋进操场沙坑,覆土,浇一口奶茶。
沙面鼓起一个小包,长出一只毛茸茸耳罩,耳罩会走路,像企鹅,一扭一扭找目标。
它先走到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旁,拍拍他肩,小男孩戴上,耳罩里传出猫呼噜,他吸鼻涕的频率慢下来。
耳罩又走到一个红眼圈的小女孩旁,她刚被父母骂“考太差”,呼噜声一起,她嘴角松绑。
接着是保安、老师、送菜大叔……耳罩旅行一圈,最后回到你手,里头的呼噜已用尽,却多了一张纸条:“谢谢你把静借我,我现在把‘不吵’还你。”
你收起纸条,发现背面是孩子们的涂鸦:一只猫,牵着一只耳罩,耳罩牵着一座城,城牵着“好人”两个字。
第五节 种自己
最后一粒种子:你自己咧嘴笑的模样。
你回到家,窗台绿萝正伸懒腰,猫把花盆推给你:“种自己,得用自家土。”
你挖一勺花盆土,把种子摁进去,覆土,浇自来水,水里有你刚嚼过的薄荷糖,凉丝丝。
种子不发芽,反而唱歌,唱你昨晚的呼噜调,唱完“咚”一声,冒出一面小圆镜,镜子里的你,保持咧嘴笑,牙龈闪亮,像给黑夜装路灯。
猫用尾巴敲镜面:“背回去,醒着用。”
你捧起镜子,发现它轻得像饼干,咬一口,脆生生,味道是清晨第一口空气,混着煎饼、包子、向日葵、耳罩、句号……所有今天的好。
镜子吃完,你牙齿变亮,说话自带光,连打喷嚏都是“今天好”的形状。
尾声 把“梦里好”背回醒着
你站在窗台,对城市试音:“此刻——好!”
声音像乒乓球,弹出去又弹回来,落在你掌心,变成一张新车票——
“第七阶段:把‘醒着好’过成‘习惯好’,不限次数,不设终点,但每用一次,就得送出去一次。”
你笑,把车票折成纸船,放进水杯,纸船不沉,反而旋转,旋出一个小小漩涡,漩涡里浮起一行字:
“习惯好,就是别人不用谢,你也觉得甜;就是天不用亮,你也睡得安;就是好梦不再背背包,也能自己走路。”
你抬头,发现太阳已冒出半张脸,像偷看人间作业。
猫伸爪,把绿萝最外侧一片叶子折成信封,信封里装着所有种子发芽的回声,它把信封叼给你,尾巴指楼下:
“走,去送。送完回来,吃早饭。”
你接过信封,踏上下楼的路,脚步比昨天轻,因为你知道——
梦里好,也要醒着好;
醒着好,也要习惯好;
习惯好,最后会变成自然好——
不用票,不用车,不用猫监督,
你走到哪里,哪里就悄悄亮一下,
像有人给世界装了一颗不会断电的小夜灯。
而那颗灯,
此刻正挂在你胸口,
随着心跳,
一闪,
一闪,
说:
“今天好,明天也好,
以后都要好,
自然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