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杉矶埃尔塞贡多训练馆的摄影棚。
空气里弥漫着新漆、帆布背景板和专业定型喷雾混合的味道。十几盏大功率柔光灯将临时搭建的拍摄区照得亮如白昼,却又没有一丝阴影的藏身之处。一年一度的球队定妆照拍摄日,总是弥漫着一种新旧交替的微妙仪式感。
林凡站在更衣区的大落地镜前,最后一次整理身上的球衣。2014-15赛季的湖人队主场球衣,依然是经典的紫金配色,但细微处有所调整——金色的镶边比往年略宽了一些,领口和袖口的紫色更加深邃。胸前的“Los Angeles”字样针脚密实,背后的“LIN”和数字“10”在灯光下泛着丝质的柔和光泽。这套衣服他已经穿了五年,熟悉得如同第二层皮肤,但每一年第一次正式穿上,仍会感到肩头那份熟悉的重量。
“林,准备好了吗?”球队的媒体关系主管凯尔探头进来,手里拿着拍摄日程表,“先拍单人照,然后全队,最后是几个小组和特别组合。”
“科比呢?”林凡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护腕的位置。
“在隔壁房间,正在拍他的部分。”凯尔压低声音,“今年他同意拍摄的时间……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。你知道的。”
林凡点了点头。岁月和伤病对每个人都公平,即便是科比·布莱恩特。上赛季末的那次大伤,让这个夏天的恢复格外艰难。科比依然每天最早到训练馆,最晚离开,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,那个飞天遁地的黑曼巴,正在将自己的智慧和经验,一点一点注入这支球队的骨骼之中。
走进摄影棚,热浪和嘈杂声扑面而来。摄影师、助理、造型师、媒体团队的工作人员穿梭不停,背景布前,球队的新面孔们正在轮番上阵。
林凡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个高大的背影上——尼古拉·约基奇。塞尔维亚人穿着一身崭新的湖人训练服,正有些笨拙地听从摄影助理的指挥摆姿势。“头抬一点,对,肩膀放松,别耸肩……好,看镜头,想象你刚投进一个关键球!”
约基奇努力照做,但表情依旧带着初来乍到的青涩和一丝茫然。他比一年前选秀时瘦了不少,脸颊的轮廓清晰了许多,但那种与生俱来的、略带憨厚的平静感还在。看到林凡,他眼睛一亮,像看到救星。
“林!”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打招呼。
“尼科(Nico),感觉怎么样?”林凡走过去,拍了拍他的背。肌肉结实了不少,看来夏天的减重和力量训练卓有成效。
“有点……奇怪。”约基奇老实地比划着,“这么多人,这么多灯。在塞尔维亚拍照,通常只有一个摄影师,和一个快要睡着的助理。”
林凡笑了:“慢慢习惯。这只是开始,以后会有更多镜头对着你。”他看了看约基奇身上那件暂时没有号码的训练服,“号码选好了吗?”
“15号。”约基奇说,“我在mega Leks就穿这个。希望……能带来好运。”
“好运要靠自己打出来。”林凡说,语气温和但坚定,“号码只是数字。穿上这件球衣,在斯台普斯中心打球,才是关键。”
轮到林凡拍摄单人照。他走到亮得刺眼的灯光下,背景是干净的白色。摄影师是个合作多年的老手,没有过多指导,只是简单说:“林,老样子。你知道我要什么。”
林凡点点头。他微微侧身,右手单手抓着篮球,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。眼神没有刻意凶狠,也没有故作轻松,只是平静地望向镜头深处,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布景,看到了新赛季的漫长征程和未知挑战。那是一种经过时间淬炼的、属于王者的沉稳和笃定。
快门声密集如雨。
拍了几组标准照后,摄影师忽然说:“林,试试坐着拍一张?放松点,像在更衣室里那样。”
助理搬来一张吧凳。林凡坐下,将篮球随意搁在膝上,身体微微后仰,一只手搭着椅背。这个姿势少了一些战意,多了几分掌控感和一丝审视的意味。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,仿佛在说:“我准备好了,你们呢?”
摄影师盯着取景器,低声道:“perfect(完美)。”
媒体日:问题与答案
定妆照拍摄后,是年度媒体日。更大的采访间里,长枪短炮早已架设完毕。湖人队今年的阵容变化不小:科比仍在,但角色待定;加索尔留队,但岁月不饶人;霍华德早已成为过去式;新人除了约基奇,还有几个通过交易和自由市场签下的角色球员。而林凡,是那个毫无疑问的、被所有问题环绕的核心。
他坐在印有湖人队徽的采访台后,面前是几十个伸过来的录音设备和期待的面孔。
“林,连续两年在西部决赛失利,上赛季更是首轮出局,这是否动摇了你对这支球队的信心?”第一个问题就直指要害。
林凡调整了一下话筒:“信心不是建立在永不失败的基础上,而是建立在如何应对失败上。过去两年我们遇到了伤病,遇到了更强的对手,也暴露了自己的问题。这个夏天,我们所有人都付出了努力。信心不是靠说出来的,新赛季开始后,我们会用比赛来证明。”
“你个人在休赛期似乎有很多球场外的动作,包括与泰勒·斯威夫特的音乐合作传闻。这是否意味着你对篮球的专注度有所下降?”
这个问题让现场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。林凡面不改色:“篮球是我的职业,也是我的热爱,它占据了我生命的绝大部分。但职业运动员也是完整的人,需要丰富的体验来保持内心的平衡和创造力。音乐是另一种形式的表达和放松。至于专注度,”他微微一笑,“等新赛季开始,你们自然会看到。”
“关于尼古拉·约基奇,很多人认为你用个人影响力让球队选择他是一个巨大的冒险。一个来自欧洲的二轮秀,身材和移动能力都令人担忧。你如何回应这种质疑?”
林凡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变得认真:“我看球员,不只是看跑多快跳多高,更是看篮球智商,看传球视野,看比赛感觉。尼科拥有特别的东西。我不是要求大家现在立刻相信,我只请求大家给他一点时间,保持一点耐心。时间会给出答案。”
“科比新赛季将扮演怎样的角色?你们之间如何协调?”
“科比是这座球馆的灵魂,是我们的领袖,无论他上场时间多少。他的经验、他的竞争心、他对胜利的偏执,都是这支球队最宝贵的财富。我们之间不需要‘协调’,只有共同的目标——赢球。他会做对球队最有利的事,我也一样。”
采访持续了一个小时。问题层出不穷,从战术到管理,从个人到团队,从过去到未来。林凡的回答始终从容、清晰,既没有回避尖锐的问题,也没有给出轻率的承诺。他展现出的,是一种超越年龄的领袖风范和对球队全局的深刻理解。
更衣室里的新秩序
媒体日结束后,球员们回到更衣室,准备下午的首次全队合练。更衣室重新布置过,储物柜的位置有了细微调整。林凡的柜子依然在角落那个传统上属于球队核心的位置,旁边是科比的。而约基奇的柜子,被安排在林凡的另一侧,再过去是其他年轻球员。
科比已经换好了训练服,正在往脚踝上缠绷带,动作缓慢而仔细。看到林凡进来,他抬了抬下巴:“媒体那群豺狼,没把你撕碎吧?”
“习惯了。”林凡打开自己的柜子,开始换鞋。
“我听到关于那塞尔维亚小子的问题了。”科比头也不抬地说,“压力现在全在你身上。如果他打不出来,你就是笑话。如果打出来了……你就是先知。”他缠好最后一段胶布,用力按紧,“不过,我喜欢你这种赌性。当年杰里(韦斯特)选我的时候,很多人也觉得他疯了。”
“我不是赌,”林凡系好鞋带,“我是看到了。”
科比终于抬起头,那双着名的、如同黑曼巴般锐利的眼睛盯着林凡看了几秒,然后难得地露出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:“那就证明给所有人看。”
更衣室里陆续进来其他队员。气氛不像夺冠赛季那样喧嚣自信,但也并不低沉。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平静感。加索尔和几个老将低声交谈着;新来的后卫乔丹·克拉克森显得有些兴奋,东张西望;约基奇已经换好衣服,坐在自己的柜子前,安静地看着战术板。
林凡换好训练服,拍了拍手,声音不大,但足够让更衣室安静下来。
“伙计们,”他环视一周,目光在每一张面孔上停留片刻,“媒体说什么,外界怎么看,都不重要。从今天下午开始,重要的是我们在这个房间里的人,以及我们踏上球场后所做的事。上赛季的结果已经过去了。这是一个新的开始。我们有的人在这里很多年了,有的人是第一天穿上这身紫金色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科比、加索尔,最后落在约基奇和其他新人脸上。
“但无论新老,从今天起,我们只有一个身份:湖人。我们要为彼此负责,为这件球衣的历史负责,为这座城市负责。训练会很苦,比赛会更难,但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。现在,”他拿起脚下的篮球,“我们去球场。”
没有激昂的演说,没有空泛的口号。但平静的话语里,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科比第一个站起身,抓起毛巾搭在肩上。接着是加索尔,然后其他人陆续跟上。
约基奇站起来,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林凡。林凡对他点了点头,示意他跟上。
走向训练场的通道里,脚步声混杂着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。墙壁上挂着历代湖人巨星的画像和名言。林凡走过时,目光与画中魔术师约翰逊、贾巴尔、奥尼尔、以及更早期的杰里·韦斯特等人交汇。他感到的不是压力,而是一种清晰的连接——他正走在这条漫长的紫金血脉之中,并且,正在试图为它注入新的篇章。
夜幕下的琴声
一天的拍摄、采访和高强度训练结束后,林凡独自回到位于好莱坞山的家中。身体的疲惫是实实在在的,但精神却异常清醒。
他冲了个澡,换了身舒适的衣服,没有开灯,走到了那间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玻璃墙音乐室。这是房子装修时他特别要求设计的,隔音极好,摆放着一架斯坦威钢琴和他收集的几把吉他。
月光和远处的城市光辉透过玻璃,提供着微弱的光亮。他坐在钢琴前,手指拂过冰凉的琴键。
白天媒体关于音乐合作的问题,勾起了他的思绪。休斯顿之夜与泰勒的即兴创作,后来通过邮件和几次简短的视频通话断续完善着。泰勒发来了几版歌词草稿,充满了画面感和叙事性,将篮球场上的瞬间与更广阔的情感联结起来。他则提供了旋律的修改意见和几个新的和弦走向。
这种创作过程与篮球截然不同。篮球需要绝对的果断和瞬间的爆发,而音乐需要反复的打磨、细微的调整和耐心的等待。但两者都需要敏锐的感知、严谨的结构和对最终效果的执着追求。
他弹起了《houston Nights》的主旋律。在安静的夜里,音符显得格外清晰。他尝试着加入泰勒建议的某个变调,让中间段落的情绪转折更加自然。一遍,两遍,三遍……直到手指几乎能够凭肌肉记忆流畅地弹出整曲。
音乐在室内流淌,与窗外的无声夜景形成奇妙的对话。这一刻,他不是湖人队的核心,不是媒体的焦点,不是任何人的期待。他只是林凡,一个在夜晚用音乐与自己对话的人。
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中亮起,是泰勒发来的新消息,一段语音。他点开,泰勒清澈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传出,哼唱着一段新的旋律桥段,并附言:“在巡演大巴上想到的,觉得可以接在你第二段主歌后面,听听看?”
林凡听完,微微一笑,用手机录下自己刚刚弹奏的、融合了新想法的版本,发了回去。
放下手机,他再次望向窗外。洛杉矶的灯火依旧璀璨,无边无际。新赛季的大幕即将拉开,挑战、质疑、期待、压力……所有的一切都在前方等待。
但此刻,在这短暂的寂静和旋律中,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充实。
定妆照上的紫金战袍,媒体日的尖锐问题,训练场上的汗水,更衣室里的责任,以及夜幕下独自流淌的琴声——所有这些,构成了他此刻生活的全部,也是他选择并热爱的一切。
他知道,明天的太阳升起时,他将再次变回那个在球场上追逐胜利的林凡。
但至少在此刻,他可以只是他自己。
夜更深了。琴声渐息。
而新的传奇,正在平静中积蓄力量,等待开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