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的难民也跟着骚动起来,纷纷附和着妇人的话,怨气冲天。
他们的眼睛里满是绝望,像是一群被逼到绝路的困兽,随时都可能爆发。
苏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,她转头看向照影,压低声音,语气凝重:“这样下去,怕是要出事。人心一旦乱了,就再也压不住了。”
照影的脸色也十分凝重,刚要开口说些什么,却见林彦修快步走了过去,厉声喝道:“都给我安静点!再吵,连这最后一点粥都没得喝!”
他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,响彻整个庙院。
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,却依旧满脸不甘。
林彦修顿了顿,又放缓了语气,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:“朝廷的粮草已经在路上了,最多三日,就能送到这里。大家再忍忍,熬过这三日,就有活路了。”
这话像是一剂定心丸,让躁动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。
可苏荷却清楚地知道,这不过是林彦修安抚人心的话。
前线的粮草都已经告急,将士们都勒紧了裤腰带守城,哪里还有余粮送到这安置点来?
苏荷看着庙院里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,看着他们眼中的绝望,心头沉甸甸的,像是压了一块巨石。
她扯了扯照影的衣袖,目光坚定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:“照影,空间里的粮食,能不能先拿些出来?”
照影的眼神一凛,刚想劝阻她,毕竟财不外露的道理,他们都懂。
可转头看到苏荷眼底的坚定,又看了看庙院里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百姓,那些瘦骨嶙峋的孩童。
他终是叹了口气,缓缓点了点头:“也好。不过得小心些,分批拿,只说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救济物资,应该不会引人怀疑。”
苏荷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她知道,这一步走出去,可能会引来无数麻烦,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饿死。
他们为了赶路,苏荷又不会骑马,两人共乘一骑,一路疾驰而来,连个掩护的东西都没有。
若是贸然将物资拿出来,定然会惹人怀疑。
不忍心再看庙里百姓的惨状,苏荷干脆转身站在庙门口,等着照影去寻一辆马车来做掩护。
寒风呼啸着刮过,卷起她的衣角,冷得刺骨。
可苏荷的心,却比这寒风还要冷。
没过多久,照影便赶着一辆马车回来了。
马车很破旧,车轱辘上沾着泥污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
他坐在车夫的位置上,旁边还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大爷。
苏荷左右看了看,见四下无人,才低声问道:“照影,这是?”
“临时找的人,充当马夫,免得惹人怀疑。”照影说着,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那大爷,便翻身下了马车。
那大爷对着苏荷咧嘴一笑,憨厚地说道:“姑娘好。”说着,也想跟着下马车。
可他的手却不小心牵动了缰绳,那匹老马突然受了惊,猛地往前跑了起来。
马车轱辘在地上颠簸着,险些撞到旁边的断墙。
照影眼疾手快,飞身跃起,一把抓住了缰绳,用力一拉,才将受惊的老马控制住。
他驾着马车在原地转了一圈,才稳稳停住。
“这大爷不会驾车。”照影无奈地看了那大爷一眼,对着苏荷解释道。
苏荷忍不住失笑,又左右看了看,幸好没有旁人看到这一幕。
她快步上了马车,撩起车帘,又确认四下无人后,放下车帘,用意念进入了空间厨房。
空间厨房里的物资十分丰富。
金灿灿的玉米,饱满的红薯,圆滚滚的土豆,还有小米、黄米、糙米等粮食。
苏荷用意念将这些粮食和蔬菜各拿出一些,并装在照影准备好的麻袋里,放在车厢里。
直到整个车厢都被堆得满满当当,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,才停了下来。
苏荷看着车厢里堆积如山的物资,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麻袋,触感里带着粮食特有的干燥气息,心头那点沉甸甸的压抑,终于散了些。
她抬头看向车外,照影正扶着那憨厚的大爷往旁边挪,大爷脸上满是愧疚,嘴里还念叨着“老了老了,连匹马都管不住”。
“没事的大爷,”苏荷掀着车帘笑了笑,声音温和,“您在旁边歇着就好,等会儿卸粮的时候搭把手就行。”
大爷连连点头,搓着冻得通红的手,眼里满是感激。
照影这时走了过来,压低声音道:“都妥当了?外面没人盯着。”
苏荷点头,指尖往车厢里指了指:“都是耐放的粗粮和根茎菜,够他们撑几天了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。
照影重新跳上马车,吆喝了一声,那匹老马慢悠悠地迈开蹄子,朝着庙院里走去。
车轮碾过青石板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在这寂静的午后,竟显得格外响亮。
庙院里的百姓还围在粥棚旁,只是脸上的焦躁淡了些,大概还在盼着林彦修口中的“三日粮草”。
林彦修正站在台阶上,和几个士兵说着什么。
见马车进来,眉头当即皱了起来,快步迎了上来。
“这是做什么?”他的目光落在破旧的马车上,语气不悦。
苏荷从车上跳下来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从容:“林校尉,我带了些家里存的粮食,本想支援前线,见此地百姓困苦,便想着拿出来救济一二,也算尽份绵薄之力。”
林彦修的目光在她和照影之间转了一圈,又看了看那“车夫”,扫过敞开的车帘,看到里面堆积的麻袋,眼神微动:“你们……”
“我们准备的有很多,”照影适时开口,声音沉稳,“这只是其中一车,应该足够安置点的百姓吃一段时日。”
这话半真半假,却合情合理,众人只当是苏荷带来的粮食还有很多安置在别处了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,扑棱棱地掠过庙院的断壁残垣,瞬间传遍了乌压压的难民堆。
原本瘫在地上、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尘的人群,像是被人猛地注入了一口气,陡然活过来一般。
他们踉跄着起身,枯瘦的手互相搀扶着,跌跌撞撞地朝马车围拢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