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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令臧艾!命后勤将粗布衣物送至中军,令铁浮屠将粗布外披在铁甲之上!再调一千辅兵穿皮甲混入铁浮屠前方列圆阵!臧霸下达完军令,传令兵即刻策马而去。
黄河对岸仍不见吕字大旗,臧霸将注意力转回左翼战场。高顺的战术确实高明——始终用陷阵营牵制铁浮屠,而非冲击普通步卒方阵。若其全力冲阵,步卒防线必破,陷阵营便可长驱直入。届时孙观率领的五百铁浮屠便能从侧翼包抄。
如今高顺以陷阵营拖住我军重骑,其先锋死士就能从容应对我方步卒。这般布置,分明是吕布欲将渡河战打成决战。为让并州狼骑达成突袭之效,他竟舍得牺牲高顺这支精锐!不过按理说,吕布应不知我军藏有铁浮屠,这恐怕是高顺临阵应变之策。
臧霸立于高处远眺,高顺麾下千余陷阵劲旅如今仅存六七百人,再撑片刻,恐怕就要力竭而溃。
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烦躁。
若非那三千浮屠铁甲及时运抵,自己统率的琅琊军绝无可能挡住陷阵营锋芒。
真应了那句老话:强中更有强中手。
忆及昔日的称雄野心,臧霸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。
转念间他又暗自庆幸——自己倒是个有福气的。
战败归降曹青州后,非但未遭削权拆兵,反被委以重任,镇守青州西陲要地。
如今更获铁浮屠这等神兵利器。
除却以死相报,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如何报答曹公厚恩。
左翼战况映入眼帘:
、字样的玄底旌旗下,关羽张飞正率部步步进逼孙观侧翼。
两千余兵马紧随其后。
所幸铁浮屠防御惊人,即便面对当世猛将亦未迅速溃阵。
敌军主将虽骁勇,却难越铁甲屏障直取指挥中枢。
中军战线则矗立着两面猩红战旗——
字旗必是陈渡信中所提张辽无疑,
至于那字旗,臧霸未曾听闻,想必不过泛泛之辈。
他早将五百铁浮屠调予吴敦,令其迎击张辽部众。
......
左翼战场,张飞正与陷阵营杀得日月无光。
这燕人连刺数矛,终从钢甲缝隙贯穿一名浮屠士卒。
杀兴大发的猛将暴喝如雷,竟将重甲 ** 抡作人锤横扫敌阵。
霎时五六名铁浮屠应声倒地。
其后冲上的士卒挥刃猛砍,却只在钢甲上溅起连串火星——这铁浮屠,当真无愧天下至坚之名。
铁浮屠唯一的命门是双眼,可张飞麾下兵卒初次遭遇这等铜墙铁壁般的重甲,一时反应不及,仍朝着铠甲劈砍。
倒地的铁浮屠在同伴策应下迅速重整旗鼓。
陌刀队略退数步,再度列阵时寒芒齐闪,幽并联军士卒顿时残肢横飞。
这些仅着皮甲的敌兵在陌刀面前犹如薄纸。
目睹此景的张飞双目赤红:二哥!他们怎会有这等神兵利器?俺的蛇矛都难破防,寻常兵刃更奈何不得!
关羽扯下染血的破败战袍,纵身跃上尸堆怒喝:足有千余铁甲精锐!非得钝器才能伤其根本!话音未落已飞身劈向敌阵,刀背重击之下终有铁浮屠应声倒地。
虽有关张之勇震慑敌军,但面对千余陌刀寒光,琅琊军仍令二将倍感压力。关羽拾起陌刀细看:丈长青锋重约十五斤,竟是百炼精钢所铸。
好刀...赞叹声中混杂着苦涩。这等珍贵兵刃,臧霸军中竟能量产上千?曹操短期内竟有如此军备飞跃,实令这位 ** 之人既惊且忧。
倘若他统领三千重甲精兵,身披此种钢甲,手握这般利刃,关羽自信足以横扫六合,无人可挡。
曹操为何会将如此精锐之师交予臧霸这等外姓将领?
莫非当真对其信任至此?
抑或......曹孟德手中神兵,远不止区区千副?!
一念及此,纵使关云长素来傲视群雄,此刻也不禁汗毛倒竖。
绝无可能。
关羽环顾四周。
九尺之躯使他如鹤立鸡群,再三确认除眼前千余铁甲外,再无其他重装部队。
张飞听闻兄长低语,误以为遇伏,厉声喝问:二哥!什么不可能?!
关羽沉声道:某是说,此等钢甲精锐,当世应无更多。
哪来更多龟壳兵!张飞暴跳如雷,丈八蛇矛猛然顿地,这般铁王八刀枪不入!若有三千之众,曹贼早该踏平四海了!
他也学着四下张望,未见新增的陌刀铁浮屠,这才继续率军突进。
空中不时传来火石破空之声。
那是琅琊炮在轰击靠岸战船。锚泊的渡船已成活靶,甲板碎裂的轰鸣不绝于耳。
但此刻深陷战阵,已无暇他顾。即便今日难以取胜,还有对岸刘备的接应船只。
高顺!还撑得住吗!
张飞突至战友身侧,却见对方气喘如牛,几近力竭。
高顺充耳不闻。
袍泽的惨叫、求援、临终遗言在耳边交织。这位铁血将领双目赤红,手中陌刀已换过三茬——原先的大戟早被砍成废铁,身上筒袖铠更是支离破碎。
此刻他身披缴获的浮屠钢甲,尽管肩臂胸腹多处挂彩,但这副陌刀与钢甲的威力,较之旧械何止天壤之别。只是血战正酣,谁还顾得上感慨兵器优劣?
**
陷阵营的士兵接连倒下,如同被收割的麦子,令他痛苦万分。
短暂的停歇间,他环顾战场,原本一千两百多人的陷阵营,如今只剩不到六百人。这一千两百人个个都有统领百人的才能,是并州军未来的中坚力量。可仅仅一战,便折损过半。余下的将士,生死未卜。
“主公!你们为何还不上岸!我们快撑不住了!”
高顺悲愤交加,心如刀割。他恍惚间无法理解,并州军为何要参与这场战争,为何要踏进这片修罗地狱?他一生无畏,从未想过撤退二字,但此刻面对近乎送死的冲锋,第一次萌生了退意。
### **战局仍在持续。
幽并联军此番渡河奇袭,意图以初战为决战,胆大至极,令人措手不及。臧霸依戏志才之策,从平原双子城调遣五千辅兵增援。其中三千人被派往左翼,替换已力竭的将士短暂休整。
虽是辅兵,但这三千人也配备了简易的两裆铁铠——前胸与后心以铁甲覆盖,肩膀以牛皮系带连接,手臂并无防护。即便如此,这样的装备在诸侯军中已算精锐。
例如刘备麾下八百白毦兵,便是两裆铠装备。统领白毦兵的校尉田豫则身着筒袖铠,覆盖脖颈、肩臂。刘备、关羽、张飞三人亦同。
臧霸立于临时搭建的土台,凝神观察战况。他望向左翼,关羽、张飞、高顺仍在与五百铁浮屠激战;眼角余光则不时扫向大河下游。
自高顺登陆至今,战事已持续半个时辰,却仍未见并州狼骑踪迹。按理说,人在冰冷河水中浸泡许久,早已寒战不止。
就在臧霸怀疑吕布是否真的会来时——
渡口处,五十艘战船后的水面骤然浮现大片黑影,原本平静的水面被无数马匹搅动。细看之下,那些并州骑兵正俯身马背,借战马泅渡而来!
军师抬眼远望,只见河畔渡口的水面上,一支骑兵部队正缓缓而来。
是吕布的并州铁骑。戏志才赞叹道:战马竟能在水中浮游这般长久。即便炮石轰击的巨响,也未能惊动这些坐骑。这般人马合一的本领,着实令人称奇。
臧霸同样震撼不已。这才明白为何并州骑兵能在寒水中保持体温,原来是将身子紧贴在马背上。只是战马竟有如此耐寒泅水的能耐,倒是他生平仅见。作为不善水战的将领,他从未想过让战马驮人渡河之事。
出城的五千预备军中,已有两千被部署在右翼下游,作为引诱吕布的幌子。这支队伍尚未列好阵势,就望见了河面上泅渡的骑兵部队,顿时惊慌失措。
莫说这些未经战阵的新兵,就连刘备、关羽等猛将初见这场景时,也不禁为并州铁骑的骁勇所震撼。此刻这两千预备军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认定主帅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。虽然萌生退意,却无人敢逃——家眷都在后方过活,战败尚可,临阵脱逃必会连累家人。
臧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部下越慌乱,吕布就越容易轻敌。即便这些诱饵不幸战死,也算为曹公大业捐躯,抚恤之事自会妥善处置。
另一侧,在水面漂浮近半个时辰的吕布亲率一千八百余骑终于登岸。出发时的两千铁骑,已有部分被炮石击中沉入河底。他们是从浓雾笼罩的河段策马入水的——这个鲜卑人用来逃命的战术,被吕布活用于进攻,倒是头一遭。
昔日与鲜卑交锋,并无舟楫之便。
此番却有大船遮蔽,战马藏于巨舰之后,必能攻其不备。
眼见臧霸麾下琅琊精锐尽数被高顺、关羽、张飞、张辽四将牵制于黄河上游左翼。
吕布心知,此计已成大半。
此刻仓皇列阵于前的,分明是支孱弱之师。
他未急于冲阵,而是从容整饬登陆的狼骑,令各部结成冲锋之阵。
亦不惧臧霸调遣左翼与中军来援。
反之,臧霸调兵愈急,琅琊军士气愈颓,军心愈乱,阵型愈溃。
那是……
臧霸何来如此多重甲精兵?
吕布策赤兔马眺望,忽见琅琊军阵中铁浮屠森然如林。
此乃他筹谋时未曾料及之变。
细数四周,那铁桶般的重甲武士,约有一千三四百之众。
吕布顿生忌惮,自知高顺陷阵营为此付出的代价定然不轻。
不多时,千余狼骑已列阵完毕。
其间不时有琅琊炮的巨石呼啸砸落。
数十骑当场毙命,脑浆迸溅。
中炮战马,或拦腰断为两截,或侧腹洞穿哀鸣待毙。
并州狼骑虽久闻曹操琅琊炮之威,此前却不以为意。
今亲历此般炮石轰击,方知震怖为何物。
然单凭炮击,尚不足令狼骑溃乱。
赤兔骏马灵性非凡,载着吕布在陨石间腾挪闪转。
见臧霸未急调右翼守军阻拦,吕布冷嗤道:
臧霸倒也算知兵之人。
宋宪、成廉听令!
各率三百骑迂回左翼骑射!
接应高顺陷阵营撤离战阵!
他看得分明,陷阵营面对那些铁疙瘩已渐露败象。
若不及早援手,恐将全军覆没。
再观琅琊军右翼——
前列一两千人显是仓促调来,阵型未固。
从其瑟缩之态,吕布更看出对狼骑的刻骨惧意。
这般恐惧,绝非作伪。
臧霸中军仅有两千普通步卒,身披简陋两裆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