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门考核结束后,新晋弟子们被各自分往各殿各塔。林枫,凭借其在考核中展现的坚韧与《太阴九札》初解的诡谲,被分配至丹殿麾下的一处偏殿——寒玉轩。此地环境清幽,地下引有一道阴脉,对压制他体内部分阴寒之气略有助益。
然而,这仅仅是杯水车薪。
寒玉轩静室内,林枫盘膝坐在冰冷的玉床上,脸色比身下的寒玉还要苍白几分。他身体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,眉毛、发梢都挂满了冰晶,整个人如同冰雕。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源自他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九阴绝脉。
《太阴九札》玄奥无比,乃是系统所出,专为九阴绝脉这等至阴体质所创。修炼此法,可引动天地间至阴之力为己用,若能练至大成,非但无性命之忧,更能成就无上阴冥道体,威力无穷。
但前提是,能活到那一天。
九阴绝脉,号称活不过二十。阴气会随着年龄增长,在体内不断累积,最终在二十岁生辰那天彻底爆发,冻结神魂,冰封肉身,化为一座永恒的冰雕。林枫今年,已十九有余,距离那生死大限,不足一年。
他拼命修炼《太阴九札》,试图以此功法疏导、炼化体内阴气,延缓爆发时间,甚至逆天改命。可功法修炼越深,引动的天地阴气越多,与他体内本就郁结的绝脉阴气相互冲击、纠缠,带来的痛苦也愈发剧烈。
“呃啊——”
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溢出。林枫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,经脉如同被极寒之流反复冲刷,随时可能崩裂。识海之中,更是幻象丛生,时而置身万年冰窟,时而坠入无边幽冥,刺骨的寒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都冻结。
他紧咬着下唇,鲜血刚渗出就被冻成冰渣。双手死死扣住膝盖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他不能放弃,好不容易才进入轮回宗,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,他绝不能倒在这里!
“坚持……一定要坚持住……”他一遍遍在心中默念,运转着《太阴九札》的心法,引导着那狂暴的阴气在特定的经脉中艰难运行。每一次周天循环,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走过一遭。
……
丹殿主殿,余茵刚从药圃归来,正准备查阅新晋弟子名录,一位值守寒玉轩的执事便匆匆赶来禀报。
“殿主,新入寒玉轩的弟子林枫,情况似乎不太对劲。静室内的阴气波动异常剧烈,远超常人承受范围,属下担心……”
余茵秀眉微蹙,放下手中玉简:“带我前去。”
身影一闪,余茵已出现在寒玉轩静室之外。尚未进入,一股精纯至极、却又带着毁灭气息的阴寒之力便透壁而出,让周围的温度骤降,地面甚至凝结出诡异的黑色冰棱。
“好霸道的九阴绝脉!”余茵面色微凝,她能感觉到,静室内的生命气息正在这极寒中飞速流逝。她不再犹豫,素手轻挥,静室石门无声滑开。
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。林枫已然蜷缩在地,身体被厚厚的玄冰覆盖,只有微弱的灵魂波动显示他还活着。那冰层并非透明,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蓝色,散发着不祥的气息。
余茵快步上前,蹲下身,指尖泛起温润的青色光华,轻轻点向林枫的眉心。青光没入,试图驱散寒意,滋养其近乎冻结的生机。
然而,那九阴绝脉的反噬之力远超想象。余茵的青色生命元力刚一进入,便遭到那股至阴之力的疯狂反扑,不仅未能驱散寒意,反而像是激怒了潜藏的冰龙,使得林枫体内的阴气更加暴动!
“噗——”林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,血液离体即化为暗红冰晶。
余茵立刻收回元力,脸色凝重:“不行,寻常生命元气不仅无用,反而会加剧冲突。九阴绝脉,果然棘手。”
她沉吟片刻,取出一枚龙眼大小、通体赤红、散发着炽热能量的丹药——“赤阳护心丹”。此丹乃是以万年赤阳参为主药炼制,蕴含至阳之力,是压制阴寒之毒的圣品。
她小心翼翼地将丹药送入林枫口中,以灵力助其化开。
一股暖流自林枫喉间散开,驱散了些许体表的冰霜,让他恢复了些许意识。他艰难地睁开眼,看到余茵,眼中闪过一丝感激,随即又被痛苦淹没。
“多……多谢殿主……”他声音嘶哑微弱。
“莫要说话,凝神引导药力。”余茵柔声道,同时持续输出温和的灵力,助他炼化赤阳丹力。
赤阳丹力与九阴绝脉在林枫体内展开了拉锯战。冰与火的交锋带来的是更极端的痛苦,林枫的身体时而滚烫如火,时而冰寒刺骨,皮肤表面不断裂开细密的血痕,又被瞬间冻结或烫焦。
余茵全神贯注,以自身大帝级的精微控制力,小心翼翼地平衡着两种力量,既要保证赤阳丹力不至于太过霸道损伤林枫根基,又要确保其能暂时压制住暴动的阴气。
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。
当林枫体内的阴气终于被暂时压制下去,体温恢复正常,沉沉睡去时,余茵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她看着林枫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,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赤阳护心丹也只能缓解一时。九阴绝脉乃天道之伤,非寻常手段可解。除非能找到至阳至刚的圣物,如‘太阳精金’、‘扶桑神木之心’或是‘金乌真血’,配合特殊法门,方能彻底化解,甚至因祸得福。”余茵喃喃自语。
可这些东西,无一不是传说中的神物,踪迹难寻。
她为林枫盖上一层暖玉丝被,又在静室内布下一个小型的温灵阵,这才悄然离去。
回到丹殿主殿,余茵立刻召来心腹执事。
“传我命令,即日起,丹殿所属,密切关注一切与‘太阳精金’、‘扶桑神木’、‘金乌’相关的信息或物品出现,无论代价,优先获取。”
“是,殿主!”
执事领命而去。余茵走到窗边,望向轮回宗之外的无垠星空。她知道,寻找这些神物希望渺茫,但无论如何,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心性坚韧的弟子,在花样年华便黯然凋零。
“或许……该去问问大师姐,或者查阅一下宗内最古老的典籍……”她心中思忖着。轮回宗传承千年,收藏浩瀚,或许会有一线线索。
而在余茵为林枫奔波之时,远在青云宗的周毅,也通过安插在轮回宗的眼线,得知了林枫身负罕见九阴绝脉的消息。
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阴冷,立刻通过秘密渠道,将这一信息传递了出去。
“九阴绝脉……虽非真龙,但亦是世间至阴体质的极致之一,对于‘引龙阵’和某些秘法,价值未必低于龙血后裔……夜枭护法,应该会感兴趣。”
一条无形的毒蛇,已然将目光投向了寒玉轩中那挣扎求生的少年。
(第八十五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