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影微斜,漱玉台轻纱笼罩,白玉砌成的浴池里漂浮着新鲜花瓣,暗香浮动。
谢清予慵懒地靠在池壁的玉阶上,微微带着热意的水流没过肩颈,她闭着眼,长睫上沾着细密水珠,微微颤动。
右手搁在池沿铺着的雪白软巾上,掌心那几道被水泡得发白的划痕显得格外刺目。
扶摇跪坐在池边,仅着素色内衫,袖口挽至肘间,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手腕,他正拿着一支玉签,小心翼翼地从瓷盒里蘸取了些许莹绿药膏,一点点轻柔地涂抹在谢清予的伤处。
药膏沁入,带来一丝细微刺痛,谢清予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。
扶摇的动作立刻顿住,抬眸看她,眉头微蹙:“弄疼殿下了?”
“无妨。”谢清予轻轻摇头,水波轻漾,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。
扶摇垂下眼眸,力道放得愈发轻柔:“今日之事,殿下怎么看?”
谢清予缓缓睁开眼,任由带着幽香的水渍润泽着脸颊,半晌才道:“柳新月是恋爱脑不假,为了个男人昏头转向,却并非全然没脑子。众目睽睽之下,在她自己的生辰宴上,想要本宫的命?她还没蠢到这个地步,也担不起这个后果。”
她左手撩起一捧水花,眼波一沉:“此事,必有隐情。”
扶摇已上完药,又取出干净柔软的纱布将她手上的伤处轻轻包裹了起来,才沉声道:“殿下的意思是……有人浑水摸鱼,借刀杀人?”
谢清予沉吟片刻,却摇了摇头:“不像!那水下之人,身手不过尔尔,若幕后之人真欲致我于死地,派出的不该是这等货色。”
这时,谢清予缓缓从水中站起。
水声哗啦,无数水珠从她光滑的脊线滚落,如同断线珍珠,没入荡漾的水面。
扶摇长睫微颤,悄然敛眸,取过一旁备好的松软锦缎,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,待身上的水渍擦干净,才替谢清予披上一身荷色寝衣,仔细将系带拢好,打起珠帘,引着她坐在亭中的软榻上。
蜀锦织连的软玉垫温凉舒适,谢清予顺势侧身躺下。
“既非必杀之局,幕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,甚至不惜在平阳侯府动手,又是为了什么呢?”扶摇自然地坐在她身后,拿起一块干燥软巾,细细为她擦拭那头湿漉漉的乌黑长发。
谢清予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,将后脑枕在了扶摇的腿上,声音渐低:“是啊,是为何呢……”
这个动作过于亲昵,扶摇擦拭头发的手微微一顿,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娇颜,力道越发轻柔。
指尖划过发间的酥意让谢清予眼眸微眯,不一会儿便放缓了呼吸,竟是浅浅睡去。
静谧午后,惠风和畅,发丝调皮地撩拨着扶摇敞开的领口,扰得他心头发痒。
不久,一阵刻意加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毫不避讳地打破了这方宁静。
谢清予被惊醒,睡意朦胧间,抬手攀着扶摇的肩膀微微支起身来。
只见珠帘晃动,一道挺拔身影立于光影下,封淮一身墨色劲装,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身形,他脚步顿住,目光直直落在软榻上相依相偎的两人身上。
下一刻,他无视这暧昧得刺眼的场景,径直伸出手,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拨开叮咚作响的珠帘,大步闯入亭中。
谢清予下意识直起了身体,竟难得有些气短。
怀中的温软骤然消失,扶摇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沉,他随手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襟,语气倏然冷硬:“封公子这般不通传,便随意闯入殿下沐浴休憩之所,怕是不太妥当吧?”
封淮见谢清予并无大碍,心底的灼息稍稍缓和,随即转向扶摇,勾起唇角,毫不客气道:“扶摇公子这般姿态……是觉得在下扰了你和殿下亲近?”
这般赤裸裸的讽刺,扶摇竟坦然点头,毫不退让:“是!所以,封公子若无要事,还请自便。”
这直白的回应,让一旁的谢清予都微微挑起了眉梢。
而面对扶摇的逐客令,封淮喉间溢出一声低沉冷笑,他旁若无人地走到软榻边,微微俯身凑近,撩起谢清予胸前带着湿润香气的乌黑秀发,在指尖缠绕把玩,动作亲昵又狎昵,轻声问道:“殿下也是这般觉得吗?”
他的目光灼灼,带着骤然窜起的妒火,紧紧盯着她:“我忧心殿下,心急如焚贸然前来,殿下……也要赶我走?”
谢清予眨了眨眼,清亮眼眸映着午后微光,轻笑了一声:“这便是扯赖了,本宫何曾说过这话?”
封淮得了这话,唇角那抹惯有的风流笑意深了些,他捉了她的右手腕,将那裹着细软纱布的掌心摊在自己膝头,指腹隔着布料轻轻摩挲着:“还疼吗?”
“上了药,好多了。”谢清予任由他握着,甚至指尖在他掌心无意识地蜷了蜷,像猫儿的爪尖轻轻挠过。
扶摇静静看着,眸光幽微。
只一瞬,他便微微倾身,揽住了谢清予的肩头,唇边勾起一抹浅笑:“封公子这般关切殿下,可是也想留下……”
他微微一顿,眼波荡漾,吐出后面几个字:“一起伺候殿下?”
谢清予一怔,瞳孔骤然放大。
玩这么刺激,问过她了吗?倒要看看这人怎么回答!
封淮看着她眼中的戏谑,不轻不重的在她的指尖捻了一下,朝着扶摇冷笑一声:“封某人倒是没有扶摇公子这般体贴……大方!”
扶摇面对他几乎要杀人的目光,揽着谢清予肩头的手臂并未松开,反而收得更紧了些,语气依旧平淡,甚至带着点无辜:“封公子不愿意吗?看来是在下会错意了。”
被裹挟在中间的谢清予嘴角抽动,眼中的笑意已然跃出眉梢,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:“好了,别吵,都回去吧,本宫今日休息!”
这下,两人都幽怨了!